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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的知机者管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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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辂(209年-256年),字公明,平原(今山东德州平原县)人。三国时期魏国术士。年八九岁,便喜仰观星辰。成人后,精通《周易》,善于卜筮相术,习鸟语,相传每言辄中,出神入化。体性宽大,常以德报怨。正元初,为少府丞

管辂是历史上著名的术士,被后世奉为卜卦观相的祖师。

以下内容出自正史《三国志·方技·管辂传》:

管辂 ( 公元208-256 ),字公明,平原郡人,善于卜筮,所卜必中。

管辂粗豪丑陋,没有威严的仪表,饮酒为嗜好,醉后开玩笑不看对象,所以人们喜欢他却不尊敬他。

管辂的父亲任利漕令。利漕人郭恩兄弟三人,都得了瘸腿的病,让管辂卜筮,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管辂说:“卦中有您家族的墓,墓中有女鬼,不是您的伯母,应该是叔母吧。在饥荒年代,有人贪图她那几升米,把她推到井中,又推下一块大石 头,打破了她的头。孤魂冤屈哀痛,自己向上天申诉。”于是郭恩兄弟哭泣着认了罪。

广平人刘奉林的妻子病危,买了棺材。当时是正月,他让管辂占卜。管辂说:“命中定于八月辛卯日中午时分死。”刘奉林说一定不会到八月,但是他妻子的病逐渐好转,到了秋天才发作,一切都像管辂说的一样。

管辂去见安平太守王基,王基让他算卦。管辂说:“会有一位低贱的妇女,生一男孩,刚下地就跑到灶中死掉。又在床上会有一条大蛇衔着笔,让大人小孩全都看见它,过一会就离开了。又有鸟飞进室中,与燕子共同争斗,燕子死了,鸟才飞走。您会有这么三种怪事。”(赵:悖于常理,且看他如何解释?)王基大吃一惊,问他是吉是凶。管辂说:“这只是客居的房屋时间长久,各种鬼魅在作怪而已。小孩生下来就跑;不是他自己能跑,只是宋无忌的鬼魂把他带入灶中的。大蛇衔笔,只是一个老书佐的鬼罢了。鸟与燕子争斗只是一个老卫士的鬼罢了。现在在卦中只看到了卦象而没有见到凶气,知道这不是妖怪造成危害的征兆,自然没有什么忧患。”后来终究没有造成祸害。

当时信都令家中的妇女惊恐不安,轮流生病,让管辂来卜筮这件事。管辂说:“您北面厅堂的西头,埋有两个死了的男子,一个男子手持长矛,一个男子手执弓箭,头在墙里面,脚在墙外面。持矛的人主刺头,所以人的头重,头痛,不能抬起来。持弓箭的人主射胸腹,所以人的心中疼痛,不能饮食。鬼魂白天到处飘游,夜里出来让人得病,所以使家里的人惊恐不安。”于是挖掘出骸骨移走,家里人的病全好了。

清河人王经离职后回家去,管辂与他见面。王经说:“近来有一件怪事,让我很不高兴,想麻烦您算一卦。”卦算成了,管辂说:“卦爻是吉兆,不会作怪。您夜里在厅堂的门前,有一道像燕雀一样的光亮飞入您的怀中,发出殷殷的声音。您的精神不安,解开衣服,徘徊不定,招呼妇女来寻找剩余的光亮。”王经大笑,说“确实像您说的一样。”管辂说“是吉利,是升官的征兆,很快就会应验了.”不久,王经作了江夏太守。

管辂到了郭恩家。有一只班鸠飞来停在屋梁上,鸣叫声很悲伤。管辂说:“应该有一个老人从东方来,带着一头猪,一壶酒。主人虽然高兴,也会有小事故。”(未见起卦,鸟占.)第二天果然有客人来,像管辂占卜的一样。郭恩让客人节制酒量,不要吃肉,小心用火,而去射鸡做饭食。箭从树丛中间射出去,射中了女儿的手,流了血,惊恐不巳。

管辂到了安德县令刘长仁家,有一只鸣叫的喜鹊飞到楼阁上,叫声急迫。管辂说:“喜鹊说东北有个妇女昨天杀了丈夫,牵扯到西边邻家的丈夫离娄,等不到太阳落山,报告的人就会到了。”到时,果然有东北方与死者同一伍(赵:社区基层结构.)的百姓来报告,邻居的妇女亲手杀了他的丈夫,骗人说西边人家与他丈夫有仇隙,来杀了我的夫婿。(不是能听懂鸟语,而是解读鸟占之象.)

管辂到列人县典农丞王弘直家不久,有高三尺多的旋风从申方上刮来,在庭院中像幢盖样旋转,停息后又再刮起来,很久才停止。王弘直拿这件事问管辂。管辂说:“东方该有管马的吏员来,恐怕有父亲哭儿子,不知该怎么办。”

第二天,胶东的吏员来到,王弘直的儿子果然死了。王弘直问这是什么原因?

管辂说:“那一天是乙卯,就是长子的征候。木落于申,北斗指在申,申破寅,是死丧的征候。太阳过了午间而风刮起来,就是马的征候。离是纹饰彩画,是吏员的征候。申未是虎,虎是大人,就是父亲的征候”又有雄山鸡飞来,落在王弘直内院铃阁的柱子头上。王弘直为此非常不安,命令管辂算卦。管辂说:“到了五月一定会升官。”当时是三月。到了五月,王弘直果然成了勃海太守。

馆陶县令诸葛原晋升为新兴太守,管辂去给他送行。宾客们都参加宴会。诸葛原亲自去取了燕子卵、蜂巢、蜘蛛放在器物中,让管辂猜测。(射覆)算完卦后,管辂说:“第一种物品,含着生气等待变化,依在堂宇上,雄、雌可以从形状上看出来,翅膀舒张,这是燕子卵。第二种物品,在房上倒悬,有很多门窗,藏有精华,孕育毒物,到了秋天就转化,这是蜂巢。第三种物品,颤动着长长的脚,吐出丝织成罗网,沿着网寻求食物,在夜中获利,这是蜘蛛。”在座的人都惊喜不巳。

管辂的族兄管孝国,居住在斥丘,管辂去跟着他住,与两位客人相会。客人走后,管辂对管孝国说:“这两个人的脑门到口耳之间都有凶气,会同时发生奇怪的变故,两个灵魂都没有居住的地方,魂魄在海里飘流,尸骨回到家中,过不久他们该一块死掉。”

过了几十天,两个人喝酒醉了,夜晚同乘一辆车,拉车的牛受了惊,窜下道路,掉入漳河中,俩人全都淹死了。在这个时候,管辂的邻里居民,大门都不关闭,没有偷窃的人。清河太守华表,召聘管辂任文学掾。

安平人赵孔曜向冀州刺史裴徽推荐管辂说:“管辂的性格宽弘大量,与世人从无忌恨,仰观天文与甘公、石申这些星象学家一样精妙,俯视《周易》与司马季主的思谋相同。现在您正分神下视幽深的山林,留心湖泽,管辂应该受到暗中相和的应验,得到见到官府羽仪的机会。”裴徽于是聘请管辂为文学从事,引他来见面,对他非常友好。

冀州治所迁到钜鹿,管辂升为治中别驾。刚应州府征聘时,管辂与弟弟管季儒同乘一辆车,到了武城西面,自己算卦判断吉凶,对管季儒说“该在故城中见到三只狐狸,这样才会显达。”他们前进到河西边的故城城角,正见到有三只狐狸蹲旁边,兄弟二人都很高兴。在正始九年被推举为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管辂去 , 邓飏在何晏处。何晏对管辂说 :“ 听说您摆的卦爻神妙,试着给我作一卦,让我知道能不能做到三公的官位?”又问:“ 我一连梦见有几十只青蝇飞来,落在鼻子上,赶它也不肯飞走,这是什么意思呢?”

管辂说:“飞飏是天下的贱鸟,到了它在树上吃桑椹,就怀念树的庇护恩德,何况管辂我不是草木,怎么敢不尽忠?过去元、凯辅佐重华,宣扬恩惠慈和,周公辅助成王,坐着等待天亮,所以能让光辉照耀天地四方,万国都得到安宁。这就是实行道义的好报应,不是卜筮所能表明的。现在您的位置像山岳一样稳重,威势像雷电一样,而很少有人怀念您的德行,畏惧您威势的人却很多。这恐怕不是小心翼翼,多福的仁义之人。又有鼻子是在艮位,这是人头上中间的山峰,高而不危险,用以长久保守住尊贵。现在青蝇又臭又令人厌恶,却聚集在鼻子上。地位高的人会颠覆,轻佻豪强的人会灭亡,不能不想一想盈满则亏,盛极则衰的道理。由于这个原因,山在地中间叫作谦卦,雷在天上叫作壮卦;谦卦就该减去多的去增加少的,壮卦就该不做非礼的事。没有减损自己却不发扬光大,行为非礼却不受伤,不败亡的。希望您在上面追思周文王建立六爻的主旨,在下面想一想孔子讲彖象的意义。然后得到三公的事就可以决定,青蝇也可以驱走了。”

邓飏说:“这是老生常谈了。”管辂回答说:“那个老生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常谈的话也不会再谈了。"

何晏说:“那就过了年后再相见吧。”

管辂回到住所,把这些话告诉了他的舅舅,舅舅责备管辂说的话太直率。

管辂说:“与死人谈话,有什么可畏惧的。”舅舅大怒,说管辂狂妄。

元旦那天,西北刮起大风,尘土遮蔽了天空,十几天后,听说何晏与邓飏全被诛杀,然后管辂的舅舅才服气了。

起初,管辂从魏郡太守钟毓那里经过,与他共同谈论《易经》的义旨。管辂因此说到:“占卜可以知道您生死的日期。”

钟毓让管辂卜筮他的生日。管辂算的结果与钟毓的实际生日毫无差别。钟毓非常惊愕,说:“您太可怕了。我死的日子交给上天,不把它交给您了。”便不再占卜。

钟毓问管辂:“天下是不是应该太平了?”管辂说:“当今是四九腾飞在天上的卦象,利于出现伟大的人物,神勇的武功建立起来,王道光明,何必担忧不太平。”钟毓没有理解管辂的话,不久后,曹爽等人被诛杀,这才明白了管辂的意思。

平原太守刘毓取来印囊和山鸡毛放在器物内,让管辂卜筮。管辂说:“内方外圆,五种颜色形成文字,含有宝物,遵守信用,拿出来便是印章,这是印囊。高高的山岩上,有一只红色的鸟,翅膀上的羽毛有黑有黄,鸣叫起来不错过早晨,这是山鸡毛。”

刘毓说:“这个郡中的官舍内连有怪事,让人恐怖,那是由于什么道理?”管辂说:“也许是因为汉代末年的战乱,兵马扰动,军人尸体枕籍,血流满地,污染了山丘,所以在昏暗的夜晚中多有怪物的形影出现。贤明的知府道德高妙,从上天得到了保护,希望您安于官位,以光大美好的思宠。”

清河县令徐季龙派人打猎,命令管辂卜筮他们获得什么猎物。管辂说:‘应该获得小的野兽,它再不能吃禽鸟了。它虽然有牙有爪,但细微而不强硬,虽然有花纹,但华美而不明显。不是老虎也不是山鸡,它的名字是狸。”猎人在黄昏时归来,猎物果然和管辂说的一样。

徐季龙取来十三种物品,放在一个大箱子中,让管辂猜测。管辂说:“箱子中满满地放了十三种物品。”他先说鸡子,后说蚕蛹,就一件一件地说出它们的名字,只是把梳子说成了蓖子而巳。

管辂随同军队西行,经过毋丘俭的墓地,他倚着树干哀叹,精神不愉快。别人问他原因 , 管辂说:“树木虽然繁茂,没有可以长久的形态,碑文虽然文笔优美,没有后人能够看守住。玄武藏起了头,苍龙没有脚,白虎衔着死尸,朱雀悲伤哭泣。四种危险都巳具备,依照法律应当灭绝家族。不过二年,他的报应就要到了。”

终究像他说的那样。后来管辂得到休假,路过清河郡倪太守处。当时天旱,倪太守问管辂什么时候下雨。管辂说 : “今天夜里该下雨。 ” 这一天天晴,天气燥热,白天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府丞和县令都在座,全说不会下雨。到了夜间一鼓的时分,星星月亮全都看不见了,风云同时兴起,竟然下了一场急雨。

于是倪太守隆重地备办主人待客的礼仪,在一起共同欢乐。正元二年,管辂的弟弟管辰对他说:“大将军待您情意深厚,有希望得到富贵吗?”管辂长叹道:“我只是自己知道有机会得到富贵罢了.然而上天给我才智聪明,不给我寿命,恐怕我在四十七、八岁之间,看不见女儿出嫁,儿子娶媳妇了。如果能免除这一灾,要作洛阳令,可以让路不拾遗,报警的鼓声不响。只是恐怕要到太山去治鬼,不能治理生人了。怎么办呢!”管辰问他什么原因?管辂说:“我额头上没有长出骨相,眼中没有守住精神,鼻子没有梁柱,脚下没有天根,背上没有三甲的外形,腹部没有三壬的纹样,这些全都是没有寿命的征验。又有我的本命年在寅,加上是在月食的夜里诞生的。天有固定的术数,不能避讳,只是人们不知道罢了。我前后相过该要死的人超过了一百个,大体上没有错误。”

这一年八月,管辂任少府丞。第二年的二月去世,年四十八岁。

【附录​】《三国志》原文

【原文】管辂字公明,平原人也。容貌粗丑,无威仪而嗜酒,饮食而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使辂筮其所由。

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著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于是恩涕泣服罪。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之时。”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有此三怪。”基大惊,问其吉凶。辂曰:“直官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无所忧也。”后卒无患。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余光。”经大笑曰:“实如君言。”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

顷之,经为江夏太守。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主人虽喜,当有小故。”明日果有客,如所占。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阁屋上,其声甚急。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余,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

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时三月也,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原自起取燕卵、蜂窠、蜘蛛著器中,使射覆。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翼舒张,此燕卵也。第二物,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举坐惊喜。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宜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

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徙部巨鹿,迁治中别驾。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三貍,尔者乃显。”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三貍共踞城侧,兄弟并喜。正始九年举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颺在晏许。晏谓辂曰:“闻君著爻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

辂曰:“夫飞鴞,天下贼鸟,及其在林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慈惠和,周公之翼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是故山在地中曰谦,雷在天上曰壮;谦则衰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表蝇可驱也。”

颺曰:“此老生之常谭。”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

晏曰:“过岁更当相见。”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谓辂狂悖。

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余日,闻晏、颺皆诛,然后舅氏乃服。始辂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

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扰不平?”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著器中,使筮。

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翼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明府道德高妙,自天祐之,愿安百禄,以光休宠。”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猎人暮归,果如辂言。季龙取十三种物,著大箧中,使辂射。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先说鸡子,后道蚕蛹,遂一一名之,惟以梳为枇耳。辂随军西行,过毋丘俭墓下,倚树哀吟,精神不乐。人问其故,辂曰:“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诔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卒如其言。

后得休,过清河倪太守。时天旱,倪问辂雨期,辂曰:“今夕当雨。”是日旸燥,昼无形似,府丞及令在坐,咸谓不然。到鼓一中,星月皆没,风云并起,竟成快雨。于是倪盛修主人礼,共为欢乐。

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辂长叹曰:“吾自知有分直耳,然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路不拾遗,枹鼓不鸣。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辰问其故,辂曰:“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天有常数,不可得讳,但人不知耳。吾前后相当死者过百人,略无错也。”

是岁八月,为少府丞。明年二月卒,年四十八。

陈寿论曰:

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诚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矣。昔史迁著扁鹊、仓公、日者之传,所以广异闻而表奇事也。故存录云尔。

【后人评论】

管辰:

夫晋、魏之士,见辂道术神妙,占候无错,以为有隐书及象甲之数。辰每观辂书传,惟有易林、风角及鸟鸣、仰观星书三十馀卷,世所共有。然辂独在少府官舍,无家人子弟随之,其亡没之际,好奇不哀丧者,盗辂书,惟馀易林、风角及鸟鸣书还耳。夫术数有百数十家,其书有数千卷,书不少也。然而世鲜名人,皆由无才,不由无书也。裴冀州、何、邓二尚书及乡里刘太常、颍川兄弟,以辂禀受天才,明阴阳之道,吉凶之情,一得其源,遂涉其流,亦不为难,常归服之。

 刘孝标《宋书》论管辂:

臣观管辂天才英伟,珪璋特秀,实海内之名杰,岂日者卜祝之流乎?而官止少府丞,年终四十八。天之报施,何其寡与?然则高才而无贵仕,饕餮而居大位,自古所叹,焉独公明而已哉!

【文学形象】

在小说《三国演义》里,管辂在第六十九回《卜周易管辂知机 讨汉贼五臣死节》登场,透过天文、周易(易经),预知人的命理。被曹操召去占卜,预言刘备攻势、夏侯渊战死、鲁肃病死、许昌火灾等事情都实现了。

 在第一百十六回 《公孙渊兵败死襄平 司马懿诈病赚曹爽》中,管辂又预言何晏、邓飏有杀身之祸,不久,二人果为司马懿所杀。

【管辂别传辑存】

辂别传曰:

辂年八九岁,便喜仰视星辰,得人辄问其名,夜不肯寐。父母常禁之,犹不可止。自言“我年虽小,然眼中喜视天文。”常云:“家鸡野鹄,犹尚知时,况于人乎?”与邻比儿共戏土壤中,辄画地作天文及日月星辰。每答言说事,语皆不常,宿学耆人不能折之,皆知其当有大异之才。及成人,果明周易,仰观、风角、占、相之道,无不精微。

体性宽大,多所含受;憎己不雠,爱己不褒,每欲以德报怨。常谓:“忠孝信义,人之根本,不可不厚;廉介细直,士之浮饰,不足为务也。”自言:“知我者稀,则我贵矣,安能断江、汉之流,为激石之清?乐与季主论道,不欲与渔父同舟,此吾志也。”

其事父母孝,笃兄弟,顺爱士友,皆仁和发中,终无所阙。臧否之士,晚亦服焉。父为琅邪即丘长,时年十五,来至官舍读书。始读诗、论语及易本,便开渊布笔,辞义斐然。于时黉上有远方及国内诸生四百馀人,皆服其才也。

琅邪太守单子春雅有材度,闻辂一黉之俊,欲得见,辂父即遣辂造之。大会宾客百馀人,坐上有能言之士,辂问子春:“府君名士,加有雄贵之姿,辂既年少,胆未坚刚,若欲相观,惧失精神,请先饮三升清酒,然后言之。”子春大喜,便酌三升清酒,独使饮之。酒尽之后,问子春:“今欲与辂为对者,若府君四坐之士邪?”子春曰:“吾欲自与卿旗鼓相当。”辂言:“始读诗、论、易本,学问微浅,未能上引圣人之道,陈秦、汉之事,但欲论金木水火土鬼神之情耳。”子春言;“此最难者,而卿以为易邪?”于是唱大论之端,遂经于阴阳,文采葩流,枝叶横生,少引圣籍,多发天然。子春及众士互共攻劫,论难锋起,而辂人人答对,言皆有馀。至日向暮,酒食不行。子春语众人曰:“此年少盛有才器,听其言论,正似司马犬子游猎之赋,何其磊落雄壮,英神以茂,必能明天文地理变化之数,不徒有言也。”于是发声徐州,号之神童。   

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使辂筮其所由。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着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于是恩涕泣服罪。   

辂别传曰:利漕民郭恩,字义博,有才学,善周易、春秋,又能仰观。辂就义博读易,数十日中,意便开发,言难逾师。于此分蓍下卦,用思精妙,占黉上诸生疾病死亡贫富丧衰,初无差错,莫不惊怪,谓之神人也。又从义博学仰观,三十日中通夜不卧,语义博:“君但相语墟落处所耳,至于推运会,论灾异,自当出吾天分。”学未一年,义博反从辂问易及天文事要。义博每听辂语,未尝不推几慷慨。自言“登闻君至论之时,忘我笃疾,明闇之不相逮,何其远也”!义博设主人,独请辂,具告辛苦,自说:“兄弟三人俱得躄疾,不知何故?试相为作卦,知其所由。若有咎殃者,天道赦人,当为吾祈福于神明,勿有所爱。兄弟俱行,此为更生。”辂便作卦,思之未详。会日夕,因留宿,至中夜,语义博曰:“吾以此得之。”既言其事,义博悲涕沾衣,曰:“皇汉之末,实有斯事。君不名主,讳也。我不得言,礼也。兄弟躄来三十馀载, 管辂脚如棘子,不可复治,但原不及子孙耳。”辂言火形不绝,水形无馀,不及后也。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之时。”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   

辂别传曰:鲍子春为列人令,有明思才理,与辂相见,曰:“闻君为刘奉林卜妇死亡日,何其详妙,试为论其意义。”辂论爻象之旨,说变化之义,若规圆矩方,无不合也。子春自言:“吾少好谭易,又喜分蓍,可谓盲者欲视白黑,聋者欲听清浊,苦而无功也。听君语后,自视体中,真为愦愦者也。”   

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有此三怪。”基大惊,问其吉凶。辂曰:“直客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无所忧也。”后卒无患。   

辂别传曰:基与辂共论易,数日中,大以为喜乐,语辂言:“俱相闻善卜,定共清论。君一时异才,当上竹帛也。”辂为基出卦,知其无咎,因谓基曰:“昔高宗之鼎,非雉所鸲,殷之阶庭,非木所生,而野鸟一鸲,武丁为高宗,桑谷暂生,太戊以兴焉。知三事不为吉祥,原府君安身养德,从容光大,勿以知神奸污累天真。”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持弓箭者主射肫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   

辂别传曰:王基即遣信都令迁掘其室中,入地八尺,果得二棺,一棺中有矛,一棺中有角弓及箭,箭久远,木皆消烂,但有铁及角完耳。及徙骸骨,去城一十里埋之,无复疾病。基曰:“吾少好读易,玩之以久,不谓神明之数,其妙如此。”便从辂学易,推论天文。辂每开变化之象,演吉凶之兆,未尝不纤微委曲,尽其精神。基曰:“始闻君言,如何可得,终以皆乱,此自天授,非人力也。”于是藏周易,绝思虑,不复学卜筮之事。辂乡里乃太原问辂:“君往者为王府君论怪,云老书佐为蛇,老铃下为乌,此本皆人,何化之微贱乎?为见于爻象,出君意乎?”辂言:“苟非性与天道,何由背爻象而任胸心者乎?夫万物之化,无有常形,人之变异,无有常体,或大为小,或小为大,固无优劣。夫万物之化,一例之道也。是以夏鲧,天子之父,赵王如意,汉祖之子,而鲧为黄熊,如意为苍狗,斯亦至尊之位而为黔喙之类也。况者协辰巳之位,乌者栖太阳之精,此乃腾黑之明象,白日之流景,如书佐、铃下,各以微躯化为蛇、乌,不亦过乎!”   

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馀光。”经大笑曰:“实如君言。”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顷之,经为江夏太守。   

辂别传曰:经欲使辂卜,而有疑难之言,辂笑而咎之曰:“君侯州里达人,何言之鄙!昔司马季主有言,夫卜者必法天地,象四时,顺仁义。伏羲作八卦,周文王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病者或以愈,且死或以生,患或以免,事或以成,嫁女娶妻或以生长,岂直数千钱哉?以此推之,急务也。苟道之明,圣贤不让,况吾小人,敢以为难!”彦纬敛手谢辂:“前言戏之耳。”于是辂为作卦,其言皆验。经每论辂,以为得龙云之精,能养和通幽者,非徒合会之才也。   

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主人虽喜,当有小故。”明日果有客,如所占。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   

辂别传曰:义博从辂学鸟鸣之候,辂言君虽好道,天才既少,又不解音律,恐难为师也。辂为说八风之变,五音之数,以律吕为众鸟之商,六甲为时日之端,反覆谴曲,出入无穷。义博静然沈思,驰精数日,卒无所得。义博言:“才不出位,难以追征于此。”遂止。   

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合屋上,其声甚急。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   

辂别传曰:勃海刘长仁有辩才,初虽闻辂能晓鸟鸣,后每见难辂曰:“夫生民之音曰言,鸟兽之声曰鸣,故言者则有知之贵灵,鸣者则无知之贱名,何由以鸟鸣为语,乱神明之所异也?孔子曰‘吾不与鸟兽同群’,明其贱也。”辂答曰:“夫天虽有大象而不能言,故运星精于上,流神明于下,验风云以表异,役鸟兽以通灵。表异者必有浮沈之候,通灵者必有宫商之应,是以宋襄失德,六鶂并退,伯姬将焚,鸟唱其灾,四国未火,融风已发,赤鸟夹日,殃在荆楚。此乃上天之所使,自然之明符。考之律吕则音声有本,求之人事则吉凶不失。昔在秦祖,以功受封,葛卢听音,着在春秋,斯皆典谟之实,非圣贤之虚名也。商之将兴,由一燕卵也。文王受命,丹鸟衔书,此乃圣人之灵祥,周室之休祚,何贱之有乎?夫鸟鸣之听,精在鹑火,妙在八神,自非斯伦,犹子路之于死生也。”长仁言:“君辞虽茂,华而不实,未敢之信。”须臾有鸣鹊之验,长仁乃服。   

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馀,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时三月也,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   

辂别传曰:辂又曰:“夫风以时动,爻以象应,时者神之驱使,象者时之形表,一时其道,不足为难。”王弘直亦大学问,有道术,皆不能精。问辂:“风之推变,乃可尔乎?”辂言:“此但风之毛发,何足为异?若夫列宿不守,众神乱行,八风横起,怒气电飞,山崩石飞,树木摧倾,扬尘万里,仰不见天,鸟兽藏窜,兆民骇惊,于是使梓慎之徒,登高台,望风气,分灾异,刻期日,然后知神思遐幽,灵风可惧。”   

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原自起取燕卵、蜂窠、蜘蛛着器中,使射覆。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翼舒张,此燕卵也。第二物,家室倒县,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举坐惊喜。   

辂别传曰:诸葛原字景春,亦学士。好卜筮,数与辂共射覆,不能穷之。景春与辂有荣辱之分,因辂饯之,大有高谭之客。诸人多闻其善卜、仰观,不知其有大异之才,于是先与辂共论圣人著作之原,又叙五帝、三王受命之符。辂解景春微旨,遂开张战地,示以不固,藏匿孤虚,以待来攻。景春奔北,军师摧衄,自言吾睹卿旌旗,城池已坏也。其欲战之士,于此鸣鼓角,举云梯,弓弩大起,牙旗雨集。然后登城曜威,开门受敌,上论五帝,如江如汉,下论三王,如翮如翰;其英者若春华之俱发,其攻者若秋风之落叶。听者眩惑,不达其义,言者收声,莫不心服,虽白起之坑赵卒,项羽之塞濉水,无以尚之。于时客皆欲面缚衔璧,求束手于军鼓之下。辂犹总干山立,未便许之。至明日,离别之际,然后有腹心始终。一时海内俊士,八九人矣。

蔡元才在朋友中最有清才,在众人中言:“本闻卿作狗,何意为龙?”辂言:“潜阳未变,非卿所知,焉有狗耳,得闻龙声乎!”景春言:“今当远别,后会何期?且复共一射覆。”辂占既皆中。景春大笑,“卿为我论此卦意,纾我心怀”。辂为开爻散理,分赋形象,言征辞合,妙不可述。景春及众客莫不言听后论之美,胜于射覆之乐。景春与辂别,戒以二事,言;“卿性乐酒,量虽温克,然不可保,宁当节之。卿有水镜之才,所见者妙,仰观虽神,祸如膏火,不可不慎。持卿叡才,游于云汉之闻,不忧不富贵也。”辂言:“酒不可极,才不可尽,吾欲持酒以礼,持才以愚,何患之有也?”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辂别传曰:辂又曰:“厚味腊毒,天精幽夕,坎为棺椁,兑为丧车。” 管辂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三狸,尔者乃显。”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三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正始九年举秀才。   辂别传曰:辂为华清河所召,为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宜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徙部钜鹿,迁治中别驾。   

北黉文学,一时士友无不叹慕。安平赵孔曜,明敏有思识,与辂有管、鲍之分,故从发干来,就郡黉上与辂相见,言:“卿腹中汪汪,故时死人半,今生人无双,当去俗腾飞,翱翔昊苍,云何在此?闻卿消息,使吾食不甘味也。冀州裴使君才理清明,能释玄虚,每论易及老、庄之道,未尝不注精于严、瞿之徒也。又眷吾意重,能相明信者。今当故往,为卿陈感虎开石之诚。”辂言:“吾非四渊之龙,安能使白日昼阴?卿若能动东风,兴朝云,吾志所不让也。”于是遂至冀州见裴使君。使君言:“君颜色何以消减故邪?”孔曜言:“体中无药石之疾,然见清河郡内有一骐骥,拘絷后厩历年,去王良、伯乐百八十里,不得骋天骨,起风尘,以此憔悴耳。”使君言:“骐骥今何在也?”孔曜言:“平原管辂字公明,年三十六,雅性宽大,与世无忌,可谓士雄。仰观天文则能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能思齐季主,游步道术,开神无穷,可谓士英。抱荆山之璞,怀夜光之宝,而为清河郡所录北黉文学,可为痛心疾首也。使君方欲流精九皋,垂神幽薮,欲令明主不独治,逸才不久滞,高风遐被,莫不草靡,宜使辂特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必能翼宣隆化,扬声九围也。”裴使君闻言,则慷慨曰:“何乃尔邪!虽在大州,未见异才可用释人郁闷者,思还京师,得共论道耳,况草间自有清妙之才乎?如此便相为取之,莫使骐骥更为凡马,荆山反成凡石。”即檄召辂为文学从事。一相见,清论终日,不觉罢倦。天时大热,移床在庭前树下,乃至鸡向晨,然后出。再相见,便转为钜鹿从事。三见,转治中。四见,转为别驾。

至十月,举为秀才。辂辞裴使君,使君言:“(丁)、邓二尚书,有经国才略,于物理不精也。何尚书神明精微,言皆巧妙,巧妙之志,殆破秋毫,君当慎之!自言不解易九事,必当以相问。比至洛,宜善精其理也。”辂言:“何若巧妙,以攻难之才,游形之表,未入于神。夫入神者,当步天元,推阴阳,探玄虚,极幽明,然后览道无穷,未暇细言。若欲差次老、庄而参爻、象,爱微辩而兴浮藻,可谓射侯之巧,非能破秋毫之妙也。若九事皆至义者,不足劳思也。若阴阳者,精之以久。辂去之后,岁朝当有时刑大风,风必摧破树木。若发于干者,必有天威,不足共清谭者。”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飏在晏许。晏谓辂曰:“闻君着爻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辂曰:“夫飞鸮,天下贱鸟,及其在林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惠慈和,周公之翼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臣松之案:相书谓鼻之所在为天中。鼻有山象,故曰:“天中之山”也。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是故山在地中曰谦,雷在天上曰壮;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原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谭。”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晏曰:“过岁更当相见。”辂别传曰:辂为何晏所请,果共论易九事,九事皆明。

晏曰:“君论阴阳,此世无双。”时邓飏与晏共坐,飏言:“君见谓善易,而语初不及易中辞义,何故也?”辂寻声答之曰:“夫善易者不论易也。”晏含笑而赞之“可谓要言不烦也”。因请辂为卦。辂既称引鉴戒,晏谢之曰:“知几其神乎,古人以为难;交疏而吐其诚,今人以为难。今君一面而尽二难之道,可谓明德惟馨。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谓辂狂悖。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馀日,闻晏、飏皆诛,然后舅氏乃服。   辂别传曰:舅夏大夫问辂:“前见何、邓之日,为已有凶气未也?”辂言:“与祸人共会,然后知神明交错;与吉人相近,又知圣贤求精之妙。夫邓之行步,则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谓之鬼躁。何之视候,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故鬼躁者为风所收,鬼幽者为火所烧,自然之符,不可以蔽也。”辂后因得休,裴使君问:“何平叔一代才名,其实何如?”

辂曰:“其才若盆盎之水,所见者清,所不见者浊。神在广博,志不务学,弗能成才。欲以盆盎之水,求一山之形,形不可得,则智由此惑。故说老、庄则巧而多华,说易生义则美而多伪;华则道浮,伪则神虚;得上才则浅而流绝,得中才则游精而独出,辂以为少功之才也。”裴使君曰:“诚如来论。吾数与平叔共说老、庄及易,常觉其辞妙于理,不能折之。又时人吸习,皆归服之焉,益令不了。相见得清言,然后灼灼耳。”   始辂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忧不平?”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   辂别传云:魏郡太守钟毓,清逸有才,难辂易二十馀事,自以为难之至精也。辂寻声投响,言无留滞,分张爻象,义皆殊妙。毓即谢辂。辂卜知毓生日月,毓愕然曰:“圣人运神通化,连属事物,何聪明乃尔!”

辂言:“幽明同化,死生一道,悠悠太极,终而复始。文王损命,不以为忧,仲尼曳杖,不以为惧,绪烦蓍筮,宜尽其意。”毓曰:“生者好事,死者恶事,哀乐之分,吾所不能齐,且以付天,不以付君也。”石苞为邺典农,与辂相见,问曰:“闻君乡里翟文耀能隐形,其事可信乎?”辂言:“此但阴阳蔽匿之数,苟得其数,则四岳可藏,河海可逃。况以七尺之形,游变化之内,散云雾以幽身,布金水以灭迹,术足数成,不足为难。”苞曰:“欲闻其妙,君且善论其数也。”辂言:“夫物不精不为神,数不妙不为术, 相关书籍  故精者神之所合,妙者智之所遇,合之几微,可以性通,难以言论。是故鲁班不能说其手,离朱不能说其目。非言之难,孔子曰‘书不尽言’,言之细也,‘言不尽意’,意之微也,斯皆神妙之谓也。请举其大体以验之。夫白日登天,运景万里,无物不照,及其入地,一炭之光,不可得见。三五盈月,清耀烛夜,可以远望,及其在昼,明不如镜。今逃日月者必阴阳之数,阴阳之数通于万类,鸟兽犹化,况于人乎!夫得数者妙,得神者灵,非徒生者有验,死亦有征。是以杜伯乘火气以流精,彭生讬水变以立形。是故生者能出亦能入,死者能显亦能幽,此物之精气,化之游魂,人鬼相感,数使之然也。”

苞曰:“目见阴阳之理,不过于君,君何以不隐?”辂曰:“夫陵虚之鸟,爱其清高,不原江、汉之鱼;渊沼之鱼,乐其濡湿,不易腾风之鸟:由性异而分不同也。仆自欲正身以明道,直己以亲义,见数不以为异,知术不以为奇,夙夜研几,孳孳温故,而素隐行怪,未暇斯务也。”   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着器中,使筮。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翼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明府道德高妙,自天佑之,原安百禄,以光休宠。”   辂别传曰:故郡将刘邠字令元,清和有思理,好易而不能精。与辂相见,意甚喜欢,自说注易向讫也。辂言:“今明府欲劳不世之神,经纬大道,诚富美之秋。然辂以为注易之急,急于水火;水火之难,登时之验,易之清浊,延于万代,不可不先定其神而后垂明思也。自旦至今,听采圣论,未有易之一分,易安可注也!辂不解古之圣人,何以处干位于西北,坤位于西南。夫乾坤者天地之象,然天地至大,为神明君父,覆载万物,生长无首,何以安处二位与六卦同列?干之象彖曰:‘大哉干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夫统者,属也,尊莫大焉,何由有别位也?”邠依易系词,诸为之理以为注,不得其要。辂寻声下难,事皆穷析。曰:“夫乾坤者,易之祖宗,变化之根源,今明府论清浊者有疑,疑则无神,恐非注易之符也。”辂于此为论八卦之道及爻象之精,大论开廓,众化相连。邠所解者,皆以为妙,所不解者,皆以为神。自说:“欲注易八年,用思勤苦,历载靡宁,定相得至论,此才不及易,不爱久劳,喜承雅言,如此相为高枕偃息矣。”欲从辂学射覆,辂言:“今明府以虚神于注易,亦宜绝思于灵蓍。灵蓍者,二仪之明数,阴阳之幽契,施之于道则定天下吉凶,用之于术则收天下豪纤。纤微,未可以为易也。”

邠曰:“以为术者易之近数,欲求其端耳。若如来论,何事于斯?”留辂五日,不遑恤官,但共清谭。邠自言:“数与何平叔论易及老、庄之道,至于精神遐流,与化周旋,清若金水,郁若山林,非君侣也。”邠又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变怪多形,使人怖恐,君似当达此数者,其理何由也。”辂言:“此郡所以名平原者,本有原,山无木石,与地自然;含阴不能吐云,含阳不能激风,阴阳虽弱,犹有微神;微神不真,多聚凶奸,以类相求,魍魉成群。或因汉末兵马扰攘,军尸流血,污染丘岳,强魂相感,变化无常,故因昏夕之时,多有怪形也。昔夏禹文明,不怪于黄龙,周武信时,不惑于暴风,今明府道德高妙,神不惧妖,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原安百禄以光休宠也。”邠曰:“听雅论为近其理,每有变怪,辄闻鼓角声音,或见弓剑形象。夫以土山之精,伯有之魂,实能合会,干犯明灵也。”邠问辂:“易言刚健笃实,辉光日新,斯为同不也?”辂曰:“不同之名,朝旦为辉,日中为光。”

晋诸公赞曰:邠本名炎,犯晋太子讳,改为邠。位至太子仆。子粹,字纯嘏,侍中。次宏,字终嘏,太常。次汉,字仲嘏,光禄大夫。汉清冲有贵识,名亚乐广。宏子咸,徐州刺吏。次耽,晋陵内史。耽子恢,字真长,尹丹杨,为中兴名士也。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猎人暮归,果如辂言。季龙取十三种物,着大箧中,使辂射。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先说鸡子,后道蚕蛹,遂一一名之,惟以梳为枇耳。   辂别传曰:清河令徐季龙,字开明,有才机。与辂相见,共论龙动则景云起,虎啸则谷风至,以为火星者龙,参星者虎,火出则云应,参出则风到,此乃阴阳之感化,非龙虎之所致也。者妙,仰观虽神,祸如膏火,不可不慎。持卿叡才,游于云汉之闻,不忧不富贵也。”辂言:“酒不可极,才不可尽,吾欲持酒以礼,持才以愚,何患之有也?”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辂别传曰:辂又曰:“厚味腊毒,天精幽夕,坎为棺椁,兑为丧车。” 管辂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三狸,尔者乃显。”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三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正始九年举秀才。   辂别传曰:辂为华清河所召,为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宜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徙部钜鹿,迁治中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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