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杂记】
南朝八隐士砖画
1960年4月南京西善桥南朝大墓出土的《七贤与荣启期》砖画,以纯线条勾勒,不施彩绘,风格典雅、肃穆、清新,是一件精彩、完整的大型人物砖画。
荣启期是春秋孔子时期的著名隐者。魏晋七贤包括: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等七位士人。
砖画由200 多块古墓砖组成,图画分为两幅,七贤中的嵇康、阮籍、山涛、王戎4 人占一幅,向秀、刘伶、阮咸与荣启期4 人占一幅。
人物之间以银杏、槐树、青松、垂柳、阔叶竹相隔。8 人均席地而坐。此砖画当为魏晋时代的作品。
魏晋时期的有很多杰出的画家名世。最杰出的如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等。这些绘画天将魏晋绘画推向了一个辉煌灿烂的境界。然而时代动乱以及各种原因流传于今可以直观呈现的原物极少,魏晋时期的绘画名家作品流传于世的更微乎其微。
顾恺之画作仅有若干流传已久的摹本,陆探微、张僧繇等则连摹本也没有流传下来。故此图弥足珍贵。
旧题此图为“荣启期与竹林七贤”,实际此画与竹林完全无关,这个题名完全错误。
【附录】魏晋七士人与竹林无关
竹林七贤之名的由来,学界一向存在争议。
传统说法认为"竹林"位于嵇康在山阳的寓所附近。嵇康与其好友山涛、阮籍以及竹林七贤中的其他四位常在其间畅饮聚会,因而时人称之为"竹林七贤"。这种说法见于《晋书嵇康传》及《世说新语任诞》竹林七贤条。
东晋孙盛《魏氏春秋》文云:"(嵇)康寓居河内之山阳县(今河南省焦作市东),与之游者,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与陈留阮籍,河内山涛,河内向秀,籍兄子咸,琅邪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游于竹林,号为七贤。"一般认为"竹林七贤"之名与"集于竹林之下"的竹林之游有关。
《晋书·嵇康传》:嵇康居山阳,“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琅邪王戎,遂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说他们“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山阳县就是现在的河南辉县、修武一带。我们知道,竹子一般生活在长江流域以南的地方,那么地处黄河流域的山阳县当年真的可以生长出竹林来供七贤饮酒、雅集吗?
陈寅恪先生对此就提出疑问,他认为,"竹林七贤"的活动地方实际上并没有"竹林",竹林七贤是先有"七贤"而后有"竹林"。七贤出自《论语》中"作者七人"的事数,有标榜之义。"竹林"之辞,源于西晋末年,佛教僧徒比附内典、外书的格义风气盛行,乃托天竺"竹林精舍"(Vlenuvena)之名,加于七贤之上,成"竹林七贤"。
因之陈寅恪提出"托天竺竹林精舍"说:
1、竹林七贤之“竹林”乃杜撰之语。也就是说,是有“七贤”这样的说法的,而“竹林”之说乃穿凿附会。
陈寅恪引《竹林七贤论》以及《世说新语》为佐证,并认为《水经注》之《清水篇》当中的“竹林七贤”之说不过是附会地方名胜,增益其噱头罢了。
2. 陈寅恪引证大量的史料,通过多角度地论证,将竹林七贤与魏末晋初的党争联系起来,消解了竹林七贤的文化意义。传统的历史观将竹林七贤视作放浪形骸、不屈从于权贵的文化图腾。而陈寅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切不过是政治集团的利益博弈罢了,所谓的老庄之学、放浪形骸、不阿不谀不过都是手腕和噱头罢了。
3. 陈寅恪说,阮籍作为七贤之一,始终坚持老庄之学,却往往是玄谈空论,从未有过任何实质性议论,在司马氏集团和曹氏集团之间不偏不倚,这也是他能善终的重要原因。这也是曹氏的姻亲嵇康被司马氏集团诛杀的根本原因所在,因为他站错队了。陈寅恪还谈到,“清谈之风”成于阮籍,正是阮籍这种不谈实事、空发议论的自全之策开启了后世清谈之风。
4. 陈寅恪还谈到,清谈之风虽成于阮籍,其兴盛却应归功于七贤中另一人王戎。王戎因为家庭背景和司马氏集团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在晋立国之后位至宰执,在朝中呼风唤雨,与之前的隐而不仕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此时,王戎就需要为自己这种反差寻找一个辩护的借口,于是推出老庄之学与周孔之学无甚差异、实乃同源的学说。于是,晋朝名士纷纷效仿,上居朝堂、下存风流在清谈的掩饰下不仅成了正统,更是成为席卷整个晋朝的恶劣风气。
清谈之风在东晋时达到了顶峰。
陈寅恪通过大量的史料与细致的论证分析,消解了竹林七贤和清谈之风的文化意义,揭露了其政治博弈的本质,颇为深刻。
从出土的南朝砖画看,所谓七贤人并不限于七位,隐逸之地也非竹林。可见所谓竹林七贤的说法的确可疑也!
【传说人物荣启期】
《列子·天瑞》记,孔子游泰山时,路上遇见老者荣启期,衣不蔽体,但弹琴唱歌,怡然自得。
孔子问他:“先生所以乐,何也?”
荣启期答:“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己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
孔子说“以先生高才,倘逢盛世,定可腾达,如今空怀瑾瑜,不得施展,仍然不免遗憾。”
荣启期不以为然,说:“古往今来,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而能飞黄腾达者才有几人?贫穷是读书人的常态,而死亡则是所有人的归宿,我既能处于读书人的常态,又可以安心等待人最终的归宿,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孔子听后说:“善乎!能自宽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