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1992·古巴日记（7）
2月21日 ，星期五
早起。
8：00出发，乘军用飞机赴圣地亚哥市访问。陈大使同行。
飞机不大，苏联的图系客机。
机上乘客除了我们，还有几个军人。其中一个年轻军人，小何告诉我，那人是小卡斯特罗。巧遇。
何说，听谈话，他们在谈古巴的核电项目。小卡可能是一位核子专家。
下飞机时，古巴同行者把我介绍给小卡，握手、寒暄后，告别。
乘车入城。
主人介绍，圣地亚哥是古巴第二大城市。19世纪的3次独立战争都是从这里发起，50年代卡斯特罗革命也始于此地，因此被称为古巴的“英雄城”。
圣地亚哥是近代古巴殖民文化的起源地。整500年前，1492年8月，哥伦布率领的三条西班牙船队离开伊比利亚半岛，向大西洋之西方行驶。
10月到达古巴北方邻近的巴哈马群岛。他把这里当成了印度，因此命名为西印度群岛，土人称为印地人——即印地安人。所以印地安人并不是土著民族的本名。
11月，在土人引导下，哥伦布发现了美丽的古巴岛，他把这里当成了中国大陆的一部分。
哥伦布登陆圣地亚哥
哥伦布在古巴岛的最早登陆地点，就是这里——圣地亚哥。
1510年,西班牙宣布古巴为西班牙王室属地，古巴殖民历史由此开始。
继哥伦布之后，西班牙船队源源不断开来。殖民者们开始了对褐色土著人（印第安人）的抢掠和屠杀。他们在岛上兴建甘蔗种植园，强迫土著成为奴隶。殖民者带来了来自欧洲的可怕瘟疫，一直生活于天堂般的岛上的土著人以前根本不知疾病为何物，机体完全没有免疫力，结果大批染病死去。岛上劳动力的缺乏，导致殖民者大批量从非洲贩运黑奴。
1514年殖民者在古巴建立起来第一个城镇圣地亚哥，以此城作为总督府，古巴第一任西班牙总督迭戈·贝拉斯克斯·德奎利亚尔驻跸于此。直到1607年迁都哈瓦那，这里是古巴的第一个首都。
圣地亚哥港面向大西洋之东方，是欧洲船只来往于南北美洲的必经之路，因此圣地亚哥成为加勒比海盗和欧洲殖民者进入美洲的必争之地。
从这座城市诞生伊始，它就不断经受血与火的洗礼，屡次毁于战火，多次遭海盗洗劫。
历史上古巴的革命和解放运动，也肇始于此。19世纪著名的三次独立战争都在这里打响。
50年代卡斯特罗的武装革命运动也是始于此地。
所以对于古巴来说，圣地亚哥被看做圣城。这可能是古巴人安排我来此访问三天的原因。
我注意到世界上很多地名叫圣地亚哥。西班牙、美国都有圣地亚哥，南美还有一个小国名字叫圣地亚哥。
我与小何讨论这个问题。何说“地亚哥”一词应该是西班牙语“雅各”的谐音。雅各是耶稣十二使徒之一，曾经在比利牛斯半岛传教，死后天主教尊之为圣徒。他在西班牙死后埋葬地被命名圣·地亚哥 。后来西班牙殖民者将这个西班牙地名带到了世界的其他地方。
到宾馆安顿下行李，简单便餐后，乘车参观这座城市。
圣地亚哥临海，四周为海所环绕，是古巴第二大港口。
城市紧靠着巍峨的马埃斯特腊山脉，全城挤在大山一隅，基本为山坡。
车行城中，破旧斑驳的柏油路凹凸不平，忽上忽下。抬头望去，周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繁茂的绿树包围着成片低矮的房屋，这些老式房屋都是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房屋就地势而建，高高低低，有点像中国四川的山城重庆。
城外的高山，主人说是古巴全岛最高的山峰图尔基诺峰（Pico Turquino）。
绵绵不绝的群山，曾经是古巴志士们从事反抗斗争的天然庇护所。马埃斯特腊山脉当年是卡斯特罗的根据地。
但是市容显示着当前的萧条。街上行人不多。可以看到，所路过的商店货架都是空荡荡的。大使说，由于现在缺少粮食，很多人吃不饱。普通人只能以某些植物根茎和一种叫做“饭蕉”的的蕉类食物为主食。那是一种很难吃的香蕉类东西。
石墙上有红色宣传画、大幅标语、色彩浓重的抽象派涂鸦、以及各种造型的切·格瓦拉画像等等。
古巴人普遍天然具有很高的艺术天赋。在凡是可以发挥想象力的空间，都可以看到人们别出心裁的创作。有些作品风格具有原始艺术的粗犷野性色彩，有些则极具现代派的破坏性想象力。
巴科瑙公园，坐落在城中心，实际上这是一个广场。以领导古巴第一次独立战争（1868～1878年）的塞斯佩德斯的名字命名的。
广场中央耸立着他的黑色铜铸半身像，以纪念这位古巴立国的国父。
广场上最触目的一座建筑物是圣母大教堂。
一个手执喇叭的天使像站在教堂两座钟楼双子座的中间。这座天主教古老教堂始建于1518—1522年。
主人告诉我，古巴尊重信仰和宗教自由，教徒也可以加入共产党，革命后没有像无神论的苏联那样破坏宗教。所以这座古巴最古老的教堂建筑，完整保存至今。
广场北边一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是市政厅，二楼有个不小的露台。主人介绍说，1959年1月1日，就在这个阳台上，菲德尔·卡斯特罗向站满广场的沸腾的人群和全世界宣告了古巴革命的胜利。
由于没有密集繁华的商业区和醒目的高楼大厦，很难确定这个城市到底范围多大。城市的一部分区域是名人墓地。何塞·马蒂就牺牲和长眠在圣地亚哥的土地上。
何塞·马蒂在古巴的地位极高，他是诗人、革命家、是唤醒古巴人的圣人。他的一生几乎都在从事反抗殖民统治的活动，撰写和发表了一系列论述古巴独立和拉美自由的理论文章，包括散文和诗歌，对古巴乃至于整个拉美地区影响深远。
主人说，古巴共产党把他的思想写入了党纲和国家宪法，作为全社会的指导思想，超过马列。由此可见，古巴也是一种民族主义的共产主义。
1895年，马蒂率领起义军在圣地亚哥进行的战斗中牺牲，他的遗体后来被埋在这个城市里。
马蒂公墓成为古巴的烈士墓地。那里还埋葬着1953年攻打蒙卡达兵营中牺牲的革命军士兵。
1953年7月26日，年轻的菲德尔·卡斯特罗和他的兄弟劳尔率领着135名青年志士，向这个兵营发动袭击，打响了现代古巴革命的第一枪。
这实际上是一次形同飞蛾扑火的行动。军营中当时有1500名正规军，数量是进攻者的十多倍。
起义自然失败了，很多战士牺牲，卡斯特罗兄弟也被捕入狱。
1953年10月，在圣地亚哥蒙卡达附近一所审判法庭上，卡斯特罗拒绝了由律师为他辩护，而发表了著名的自我辩护演讲——《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我衷心感谢诸位法官先生允许我自由讲话而不曾卑鄙地打断我，我对你们不怀仇怨，我承认在某些方面你们是人道的。……
至于我自己，我知道我在狱中将同任何人一样备受折磨，……但是我不怕，就像我不怕夺去了我70个兄弟的生命的可鄙的暴君的狂怒一样。
——判决我吧！没有关系。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这一段话对于我来说，早在年轻时代就耳熟能详。
卡斯特罗当时年仅26岁，本身职业就是律师。
1950—1960年代，那真是一个全世界都充满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革命年代。
戏剧性的是，经过卧薪尝胆和前赴后继的斗争，古巴革命竟然在攻打蒙卡达兵营失败的六年后即取得了成功。
1959年新政权建立，古巴政府将7月26日这一天定为“全国起义纪念日”。
我充满兴致地参观了在原址上兴建的7.26革命博物馆（Museo 26 de Julio）。
在展室的墙上挂着大量照片，展区中陈列着起义军使用过的枪支和用品。
墙上有两个年轻女战士的照片。而其中一位今天就在我们的身边，她就是我们的女主人梅尔瓦·埃尔南德斯。
另一位女性是艾伊德·圣塔玛利亚。起义军领导人阿维尔·圣塔玛利亚的妹妹。
据说，阿维尔被俘后敌人残忍地挖掉了他的一只眼睛，并且拿着这只血淋淋的眼睛来到关押他的妹妹艾伊德的牢房，对她说：“如果你不说出你哥哥不肯说出的东西，我们就把他的另一只眼睛也挖掉！”
悲痛欲绝的女孩回答说：“如果你们把他一只眼睛挖出来他都没有说，那么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呢？”最后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都被处死了。
卡斯特罗被捕后被判15年徒刑，劳尔·卡斯特罗被判13年徒刑。
由于遭受巨大的国际舆论和社会反抗压力，巴蒂斯塔政权不得不宣布大赦。1955年5月15日，卡斯特罗和其他袭击蒙卡达兵营的革命者都获得了自由。
出狱后，卡斯特罗以攻打蒙卡达兵营的日子命名建立了革命组织“7·26运动”。1956年11月30日圣地亚哥人再次发动起义。
而正是在这同一天，卡斯特罗兄弟和格瓦拉等人，乘坐一条名叫“格拉玛”号的小艇在圣地亚哥附近的海滩登陆。此后，他们即进入马埃斯特腊山区开始进行毛泽东模式的游击战争。
这也是这个世纪中期最具有浪漫色彩的疯狂故事之一。
但是，卡斯特罗竟然赢了。
1959年1月，卡斯特罗领导的5万人组成的起义大军攻克了圣地亚哥，终于推翻了巴蒂斯塔政权，取得了内战的胜利。
1959年革命胜利后，卡斯特罗亲自开着一部推土机，激情地推倒了这座兵营的主楼。
蒙卡达兵营，现存的原始建筑只有一面布满弹洞的破墙。
现在的黄色兵营建筑，是后来重建的。 这个新建筑成为圣地亚哥的革命历史纪念馆。
20：00以后回到酒店。
我们的下榻地是格兰达宾馆（Hotel
Casa Granda），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酒店建于1914年，属于法国巴黎当年流行的新古典建筑风格。
站在宽大的酒店阳台，可以俯瞰市区中心广场和圣母教堂。以广场中央高大的纪念柱为中心，城市的几条街道，呈放射状辐射。
庭院中，酒店小乐队演奏着具有跳跃节奏感的快调拉丁萨尔萨音乐。
晚餐饮了几杯圣地亚哥本地啤酒，加勒比海海味的西餐。
海风轻轻拂过，洗去一天奔波的倦意，十分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