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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论画:中国写意表现主义的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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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新论画:略谈中国写意表现主义绘画的墨法

  中国写意绘画之美,很大程度来自于中国书法线条、墨色以及结构所特有的抽象美,这就是中古以来所谓的“书画同源”理论。
  
中国写意画的这种美,并不寄托于“应物象形”的造型形似感(不像古典时期的欧洲素描、油画以及宋代的院体绘画那样),而是自成体系、自我组织的笔墨抽象美。

  因之中国古典画家(主要是文人画家)早自唐宋以来即形成特有的水墨表现主义的主观绘画语言。
   而在欧洲,则直到19世纪的后印象主义,特别是当表现主义和野兽主义出现后,才理解了绘画元素可以脱离物象而具有自我组织的抽象自由美感。
[60年代张大千拜访毕加索,毕加索说:你们中国人很奇怪,为什么跑到巴黎来学现代绘画?你们中国有齐白石哎。(大意)]  

    国画素以运笔使墨作为技法表现之首要元素,此即笔墨。已故王季迁是著名大收藏家,也善于丹青,但作品意境不高,仍在四王藩篱之内。原因是仍囿于外像而不懂纯然笔墨之高妙。所以王氏竟然讥讽黄宾虹不会画画。
王季迁(1906~2002)又名季铨,字选青。旅美知名收藏家、画家、鉴赏家及学者。苏州人,善山水,师从顾西津,吴湖帆。

盖黄宾虹80后变法,特别是89目盲后,纯玩笔墨游戏,后期部分山水作品已达到中国野兽派绘画的至高境界。相比之下,赵无极的自由彩墨虽然有很高抽象力,但是仍然显得过于刻意经营,只能称是妙品而非神品也。

笔墨二字,貌似简单,但当今画家除了余老友吴悦石、刘怀山等了了数家理解,几乎已经没有真懂和会玩的。浏览当今画坛,不三不四,不中不西,不今不古,不死不活,传统中国画的笔墨意蕴几乎快要失传了,令人惋叹。

黄宾虹说:“书画同源,贵在笔法,士夫隶体,有殊庸工”。这十六个字,问问现在那些画画的匠人,有几个懂的?
[大意:书法与绘画的抽象审美本质相同,高明在笔墨。文人士夫对书画的追求,当如写隶体那样,引入八分体势和章草飞动,令字体风神耀人,气韵生动!不可仅追求点画工整和迷信教条,墨守成规,否则何异于世俗的书奴画匠!]

笔过楮素,必藉墨痕表现。故笔墨一体也。笔迹创造结构,而墨痕创造奇异的晕染变化。

早期绘画,多作于绢帛,不易发墨(即墨迹之晕散渲染),大抵先采烟炱钩取形像,而后填色其间,墨之为用,不出确定轮廓而已。

六朝以后绘画用纸出现生宣,极易发墨。故自梁元帝始,乃发现“破墨”方法,水墨画体初具规模。

至若墨、彩争胜,并臻入笔精墨妙之境,则须降及盛唐。当其时,不惟制墨技艺精进,墨韵层次繁多,而水墨画法亦因之而屡见新猷。诸如王维创“破墨渲淡”,开高古幽淡之山水格调;王洽以醉笔作“泼墨”山水,脱略笔墨町畦,蔚为古今逸品之祖;此二家体貌固异,而影响后世水墨画之发展至为深远。

至于墨法理论,亦自唐代起,渐趋完备。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所言:“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此即所谓墨分五色,已形成“以墨代色”之中国画黑色象征主义的创作理路。

五代荆浩撰“笔法记”,笔墨并举,提出绘画六要,而其中“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彩自然,似非因笔”等语,尤能体现中国山水画笔墨为本的特质。

有宋一代,以苏东坡、米元章为代表的文人派水墨山水逐渐倾向性灵怀抱之主观自由抒写,墨法亦缘此导入多元化发展。试观董、巨之淡墨轻岚,李成之惜墨如金,米氏父子之泼墨云山,马、夏之破墨淋漓,莫不风致特出,自开生面。

元、明、清三朝,画家竞相绍述前人余绪,水墨山水仍雄跨绘画之重镇。
如元季四家,子久淡墨苍浑,云林长于渴墨,仲圭特善渍墨,叔明积墨浓郁,虽同趋北苑,实变化悬殊。而徐渭、八大、石涛以及扬州八怪的异军突起,则更以笔墨的奇异运用,开拓绘画主体表现主义的全新境界。

至于晚近民国以来,则论笔墨唯以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四家为至高无上。其余徐、李、潘、傅诸辈,则虽称大家,但仍不离院体及匠派应物象形之局限,难入自由臻妙之境界也。其余泛泛时髦追逐者,盖不足乎存论也。

在1934年發表的《畫法要旨》中,黃賓虹提出畫家有三類:文人畫、名家畫及大家畫。“如大家畫者,識見既高,品詣尤至,深闡筆墨之奧,并刃造章法之真,兼文人、名家之畫而有之,故能參贊造化,推陳出新,力矯時流,捄其偏眥,學古而不泥古。上下千年,縱橫萬里”。

黃賓虹一生便是以他對書法金石學、考古學、古文字學、史學、鑒賞等學問的深厚學養,朝“大家畫者”的終極奮進。在1937至1948年十一年間,黃賓虹進入了他的筆墨融合期。

黃賓虹到晚年形成他的“五筆七墨法”,約85歲,黑、密、厚、重的變法時期終因他的高壽和精力而水到渠成,但這並不是繪畫的最高境界。清朝惲南田畫論認為最高境界乃是脫略形跡、虛空粉碎之境。黃賓虹在90高齡憑他的深厚學識,膽略魄力,數十年不間斷的金文、草書習練終於完成最後的線條律動,超出象外,破繭化蝶,貫通中西,走上繪畫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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