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美学与文学札记】诗是语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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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古诗炼句可见诗骨与诗眼

古人论诗有诗骨与诗眼之说。但是何谓诗骨与诗眼，则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以说清楚。

诗骨一词见于唐诗（孟郊句）。诗骨者，一首诗之纲也。唯好诗有骨，烂诗则无骨。烂诗一塌糊涂，如泥涂地，无所谓诗骨也。

诗眼一词见于宋诗。苏轼：“天工忽向背，诗眼巧增损。”（出处应在《全宋诗》中？记不得也。）意谓炼字增损，可得诗眼。所谓诗眼，就是一首诗的主旨。

唐宋以前人以诗为一生盛业，宋以后近人以诗为文章余事，今人则以诗为游戏。

所以古人作诗，不仅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而且不断洗而炼之。​​“澡雪灵府，洗练神宅，据道为心，依德为虑。”（《宋书·顾恺之传》）练通炼，洗炼者，洗濯而锤炼也。灵府神宅，精神心灵也。（灵府语出庄子，神宅语出晋代禅师。）

洗而炼之，脱肉见骨，方能见乎神眼。

​因此缩写是一个好方法。缩写就是概括，就是抽象。抽象之后，乃见诗骨。锤炼紧缩，则可见诗眼。

​​以下试举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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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一】桃花潭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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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一：

​乘舟将欲行，

岸上踏歌声

​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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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二：

​舟将欲行，

忽闻歌声

​潭水千尺，

不及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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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三：

​将欲行，

踏歌声

​水千尺，

汪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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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四：

​将行，

歌声

​水深，

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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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得一言句：

​行，

歌

​水，

情

这四个字即是此诗之骨。

而最末一字——“情”，是此诗之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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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二】南寺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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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一：

​莺啼绿映红，

水山酒旗风。

​四百八十寺，

楼台烟雨中。

​

炼句二：​

​莺啼绿红，

水山酒风。

​南朝百寺，

楼台雨中。

​

炼句三：

​啼绿红，

酒旗风。

​南朝寺，

烟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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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句四​

​啼、红，

酒风。

​南寺，

雨中。

（到这八个字，此诗已难再缩，缩则失义也。）

炼句五：

​啼，

风。

​寺，

烟雨。

此四字是诗骨​，而烟雨就是此诗之诗眼。​​

【例三】李清照《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炼句一：

雨疏风骤，

睡不消酒。

问卷帘人，

（答）海棠依旧。

知否？

应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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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词之炼句难于诗，盖因其本身已为长短句也。）

炼句：

雨

酒

问​

——（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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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四字就是此诗之诗骨​。而花瘦——绿肥红瘦，则是此诗诗之眼也。眼中所流露者，诗人悲春逝花落之情也。

好诗必然有骨有眼，而劣诗烂诗则必然无骨无眼。​盖烂作文句涣漫，一抽即散，无句可炼，更无意义可为提炼也。（2012年7月写，2017年10月修改）

​【何新先生原创，著作权所有，剽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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