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人定居之前的历史
李丹琳
来源:载李丹琳编著《匈牙利》,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
一 匈牙利人的起源
匈牙利人自称马扎尔人(Magyars),其千年历史的真正起源还未完全被科学地探究清楚。其中匈牙利人定居前的历史争论最多,至今没有明确的定论。因为按最早的文字记载,匈牙利的历史也只能追溯到马扎尔人定居前后,定居前的史料很少,无从依据。
对于匈牙利人的起源,历史学家们无从考证,只从语言方面找出了一定的渊源。
据传在1235年,贝拉四世(Béla IV)令多名教士向东方传教,他们越过伏尔加河,发现在那里的荒原地带有一部分人的语言与匈牙利语接近。
19世纪,匈牙利的语言学家们对那一地区部落使用的语言进行了考察和研究。
较普遍的观点认为,匈牙利人的原始聚居地是在乌拉尔山以东鄂毕河流域及里海以北一带,他们的祖先属于乌拉尔民族的芬兰-乌戈尔人(Finno-Ugrian group of the Uralic languages)的分支,公元前后移至乌拉尔山西侧同伏尔加河与卡玛河交汇的河套地区。
后来,有科学资料证明,古代匈牙利人曾在这一地区与芬兰-乌戈尔语系的其他民族聚居过。由于这个地区的地理特点,古代匈牙利人以渔猎为生,处于母系氏族社会。
大约从5世纪中期开始,大部分古代匈牙利人的部落开始由黑海以北的南俄罗斯草原向西南方向移动,首先到达顿河下游平原。那时的匈牙利人由7个部落组成,它们是:
涅克、麦扎尔(即马扎尔)、居特焦尔马特、陶尔扬、耶诺、凯尔和凯西。
其中麦扎尔部落最强,因此古代匈牙利人也被称做麦扎尔人。
传说部落首领曾按照东方习俗滴血为盟,选举麦扎尔部落的首领阿尔巴德(Arpad)任总首领。
根据考古研究成果证明,公元896年,在阿尔巴德的率领下,当时约有50万马扎尔人有组织地、且在牺牲较小的情况下进入了喀尔巴阡盆地。马扎尔人迁移的时间比较长,达4个世纪左右。在这么长的迁移过程中,马扎尔人始终在突厥人所管辖的地区生活,也正因为此,9~10世纪的一些历史记载常把匈牙利人称做突厥人。
喀尔巴阡盆地是一个冲积平原。在民族大迁移过程中,各民族很好地保持了自己民族和语言的主要特点,由此可见,马扎尔人不是本地区的原有居民。他们同那些由东方进入欧洲的游牧民族一样,由于血族关系而不是所处地理位置使马扎尔人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
这7个匈牙利部落包括大约100个左右的氏族,这些氏族的祖先应该都是共同的。
匈牙利人与迁移到欧洲的其他民族不同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其他民族大部分操日耳曼语或斯拉夫语,都属印欧语系,而匈牙利语属芬兰-乌戈尔语系,同时又受土耳其语和波斯语的影响。
当然,马扎尔人的外貌、民俗、曲调等都与众不同。
另外,与在这里定居的其他民族不同的是,马扎尔人长期以来都有其相对固定的归属,而其他民族或是将自己归属于斯拉夫人,或是归属日耳曼人。
同时,匈牙利人的文化是吸收了曾在这里定居的民族的许多因素,如土耳其、伊朗以及斯拉夫民族的文化。
由于历史原因,匈牙利具有东西方文化融合的特点,这从他们的后来的文学、艺术以及音乐等方面可以充分表现出来。由于喀尔巴阡盆地有效地阻止了来自北方、东方和东南方的侵入,但无法阻止其他民族沿多瑙河从西方和南方的进入。
因此,匈牙利也受到西方和南方,或者应该说是西方和东方强国的双重制约,使得这个国家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参加到某个集团中去。
事实上,匈牙利的语言、独特的外貌和文化使得他们与同是定居在这里的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有根本的区别。
二 马扎尔人到来之前
喀尔巴阡盆地位于欧洲的中心地带,各种文化在这里融合。在3万~4万年以前,喀尔巴阡盆地曾居住过尼安德特人,这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部落,他们居住在埃尔德高地。
从公元前1世纪开始,伊朗的一个民族分支——斯吉塔克人(斯基泰人)以及印欧人的部落,如凯尔特人、伊里利亚人、特拉克人相继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在罗马帝国扩张的最后阶段,喀尔巴阡盆地短时期内就成为地中海、希腊-罗马文明区。
古罗马帝国将多瑙河西部地区的潘诺尼亚并入版图,在镇压了这一地区的叛乱后,罗马皇帝在现今的肖普隆、佩奇、久尔、松博特海伊和布达佩斯等地建立了许多有守备部队驻防的城镇和独立的城市。
后来,日耳曼人和从东部攻入的匈人和阿瓦尔人开始出现在这一地区。
公元1~4世纪,罗马人征服了多瑙河一带,在现在的匈牙利西部建立潘诺尼亚省。
大约430年时,罗马人屈服于匈人的入侵,最终放弃了喀尔巴阡盆地的潘诺尼亚省。
匈人国王阿提拉(Attila)从蒂萨河开始统治由他建立起来的强大但短暂的王国。
公元453年阿提拉去世,这个王国也开始分裂,再一次被日耳曼部落瓜分。
然而,日耳曼人的统治很快就被阿瓦尔人的到来所瓦解,阿瓦尔人在公元6世纪末建立了帝国。
公元790年左右,阿瓦尔人被查理曼和来自多瑙河的保加利亚人打败。
到这个时候,法兰克王国占据多瑙河以西,保加利亚统治着大平原和特兰西瓦尼亚,而北部是摩尔瓦克国。
在马扎尔人到达之前,这里始终没有一个稳定的政权。
有一部分学者认为,随着大规模民族迁徙的浪潮,马扎尔人最早在公元7世纪就到达了喀尔巴阡盆地。而据史料记载,马扎尔人在阿尔巴德的带领下,于896年才到达这一地区。
在这之前,他们曾分散居住在黑海北部地区(今天的乌克兰南部),在公元862年前后,他们越过今天波兰的领土攻击法兰克帝国。随后,以拜占庭帝国的名义与保加利亚人打仗。在这个过程中,马扎尔人对喀尔巴阡盆地优越的自然条件以及这里的整个形势了如指掌。
属于突厥的拜希涅人(Pechenegs)于895年对马扎尔人防守薄弱的后方发起进攻,马扎尔人为了避难,将喀尔巴阡盆地作为新的家园,这里除了马扎尔人以外,还有阿瓦尔人、
斯拉夫人和法兰克人。
7个马扎尔人部落在几年之中定居下来。他们大部分人越过维列茨盖山隘,其他部落则通过埃尔代伊地区的山谷和隘口迁移过来,他们人数众多,以部落为单位,部落内部以氏族划分;
为了防御外族的进攻,他们在定居地区的边界留出无人居住的地带,用路障、沟壑围起来,进出的通道有射手守卫。
896年是匈牙利历史上重要的一年,史学家们把这一年称为“定居年”。
定居喀尔巴阡盆地后,匈牙利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发生重大变化。
他们首先学会了游牧,畜牧生活逐渐取代了渔猎生活。
匈牙利人还从居住在这里的斯拉夫人那里学会了种植、建造房屋以及手工制作的先进方法。由于畜牧主要是由男子承担,因此,家庭内部也是以男子为主,妇女逐渐退居次要地位,母系氏族社会逐渐过渡到父系氏族社会。
这时,匈牙利社会出现了等级,有了贫富差距。富裕的牧民拥有较多的土地、劳动力和牲畜,同时,氏族和部落的主要职务由有威望的家族世袭。
那时,这些部落信奉萨满教。
乃蛮来源于靺鞨?乃蛮来自黠嘎斯
【法国史学家伯希和曾指出,辽代契丹人的腭音很重,他们将“乃蛮”读成 了“粘八葛”。
中国史学家陈述又曾说过“粘八葛”就是女真姓氏“粘割”。】
乃蛮是蒙古兴起之前蒙古高原上的几个强悍部落之一,活动于阿尔泰山脉地 区。乃蛮部历史是古代北方民族史与蒙古古代史中的重要一环。
乃蛮部历史研究 不仅对蒙古高原上的两大系统即突厥语族和蒙古语族部落的传承关系,而且对北 亚史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
目前学界对乃蛮部历史的研究相对薄弱,究其原因就是史料极其缺乏,且所 存史料也非常零散。
国外学者较早注意了这一领域的研究。如马迦特在《论库蛮 的民族件》rfl认为《余史》中的“粘拔恩(nSm.ba-'en)’’即乃蛮(naiman);
伯希 和在《库蛮》一文中又提出了《辽史》所记“粘八葛”即《会史》所记“粘拔恩”;
巴托尔德,他的代表作《蒙ri入侵时期的突厥斯坦》中则专门列…’章讨论了哈 刺契丹人与化刺子模沙的关系,还对屈出律夺取哈刺契丹政权进行了 详细的讨论。
把乃蛮部作为专门研究对象的应该是日本学者植村清二,他的《乃 蛮小考》一文对乃蛮的历史义化等诸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更是对乃蛮族属问 题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即乃蛮是黠戛斯人后裔。
我们把 有关乃蛮部的有限史料细查之后发现,有些问题可以进一步深入讨论,有些问题 更是可以纠正前人的错误提法。
如乃蛮族名问题,以前学者们认为“乃蛮”和“粘 八葛"是同词异译。
但我们查阅非汉文史料之后发现,“乃蛮"只是“粘八葛" 之简称而已。
还有,学界在乃蛮部族源、族属问题上长期争论不休,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
可是,结合中西文史料记载,除了乃蛮属于突厥语族部落之外的观点 根本靠不住。
对此我们在正文当中作了详细的阐述。
经乃蛮属部的分析,我们得 出了乃蛮与黠戛斯是一脉相承的结论。
另外,更是以往学界忽略了一个细节,即 学者们认为乃蛮部统领者自始至终是古出兀惕(ka芒agad)。
我们通过族名的分 析以及结合一些相关记载之后发现,乃蛮部原来是由八部别特乞(betkin)组成, 而后来才被古出兀惕部夺取了统领权的。
本文对诸如此类即学界以前所忽略或未 深入研究或错误提法等问题上,较为系统的分析研究之后提出了个人的看法。
而 且,对前人研究成果的某些薄弱环节我们进行了补充说明,有些困扰学界多年的 疑难问题我们试图作了解答,有些以前错误的提法在此我们作了纠正。
总而言之, 本文以解答乃蛮族名为切入点,对乃蛮部历史进行了系统的梳理,提出了一些新 的或者独创性的观点。
本文在充分利用汉文史料的基础上,再利用《史集》、《元朝秘史》、《蒙古源 流》、《突厥语大词典》、《世界境域志》、《突厥世系》等非汉文史料,充分论证了 自己的观点。
在研究方法上,除了利用了我国传统史学方法之外,还运用了音韵 学、语文学、民族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方法。
本文是以较为客观、系统的考述乃蛮部历史为目的的,但由于本人的学识能 力有限,在论述当中肯定存在一些缺陷、谬误,希望各位老师、读者批评指正。
一、乃蛮部的族名、族属及族源
关于乃蛮部的族名、族属以及族源问题,学界曾经长期争论,可谓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
由于史料缺乏或学者们的研究视角不同等原因,对某些问题的说法不 一,或对某些问题没有深入探讨。随着新出土文物的不断发现以及相关研究成果 的出现.
乃蛮部的族名、族属、族源也越来越接近于历史真实。
本章内容存充分吸收 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乃蛮部的族名、族属以及族源等问题提出个人的看法, 并对以往没有说透的问题加以补充说明。
(一)乃蛮族名
据现存史料,“乃蛮"一词始见于《辽史》。
1《圣武亲征录》、《元史》、《元 朝秘史》等中亦作“乃蛮’’、“乃满”、“乃马"等;
2《黑鞑事略》作“奈蛮”。“乃 蛮"即蒙古语naiman,基数词“八"的意思。
3 《辽史》中又有“粘八葛”、《金史》作“粘拔恩”,学界普遍认为此部即“乃 蛮”部,并解释为同词异译(即蒙古语naiman之不同音译)。我们也认为“粘八葛" (或“粘拔恩”)与“乃蛮"是指同一部落,但“粘八葛"与naiman(乃蛮)读音 相差甚远,不可能是同词异译。所以,把这两个部落名称简单地等同的观点是靠不 住的。
本文对这两个名称之间关系作解释,甚而对乃蛮部落构成进行详细分析。
通 过分析发现,“乃蛮”乃“粘八葛"之简称。全称“粘八葛”,不仅给我们道出了以 往学者所忽略的乃蛮部形成问题,而且理解乃蛮部的早期历史也很有帮助。
关于“粘八葛”,伯希和和马加特解释为腭音很重的契丹人对“乃蛮"一词 的读音。
4我们则对此说有不同的看法。
按《广韵》:粘,女廉切(盐韵泥母咸 摄开口三等平声字),拟音*noam;八,博拔切(黯韵帮母山摄开口二等平声字), 拟音*pot;葛,古达切(曷韵见母山摄开口一等入声字),拟音*kat。粘八葛, 可以拟音为*niampotkat。
由此可知,naiman(乃蛮)与*niampotkat(粘八葛)无 法对音。
接着我们具体分析指出把“乃蛮”比对“粘八葛”中存在的几个疑点。
1. 《辽史》卷三十六《天祚帝本纪》和卷六九《部族表》。
2《元史》卷一百二十三《月罩麻思传》中称月掣麻思为乃马氏。
3此称之义学界也有不同解释,如柔克义在译注《鲁不鲁克纪行》时曾主张该词是突厥语“光明”之 意(详见韩儒林《穹庐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6l页)。
4伯希和《库曼》,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第一卷,第二编,第34页。
疑点一:其中的“粘”字是入声字,词尾有一m音,这至少是到元代为止还一直 存在的现象。对此学界也没有异议。所以“粘(*noam)”一字足以记写“乃蛮” (naiman)。契丹人的腭音很重,口语当中的b、m音几乎听不清楚或不发音, 如蒙古语的数词tabun(五)在《辽史? 国语解》中作讨(tau),iibtil(冬)作 u—ul。
疑点二:“葛”(幸k3t)经常对应外来词词尾的一/-音,如yaglaqar即药 罗葛(氏族名)、Dolonggir即多滥葛(元代的朵郎吉)等等。而以“葛"字译 写以~n音节结尾的例子,非常少见。
疑点三:到宋代为止入声一t还没有完全消 失,所以当时的北方汉语中还有大量的入声字。因此,假设此译若按汉语中古 音译写“粘八葛”,会出现上面用《广韵》所比对的那样的结果。
我们再换一种 思路去考虑这个问题,《辽史》所依据的史料应该是辽朝时期的材料,很多人名、 地名、部族名是按契丹人的读音记录的(这种可能性更大)。
如是,则契丹人不 应该把“乃蛮"读成“粘八葛”。
“粘八葛",《金史》作“粘拔恩”。拟音方法:粘字同上;拔,蒲八切(黠 韵并母合二入山),拟音*bwot;恩,乌痕切(痕韵影母开一平臻),拟音宰eIl。
“粘拔恩”可以拟音为*niambwoten。
《史集》记有botkin部,与*bwoten(拔恩) 完全吻合。
根据上面的分析,“粘八葛’’与“粘拔恩"不能与乃蛮直接比对,而很有可 能就是乃蛮和别帖乞(betki)二字合音。
上面我们已经从粘八葛和粘拔恩的比对 中得知“粘"字就可以拟音为*niam,可以表达乃蛮部。
“八"和“葛”二字, 据《广韵》都有入声一t,合读则*potkat。其中,P、b二音经常互换使用。再者, “以一t收声的入声字经常用来译外来词中的一t、一d收声。
如“设”译gad(突 厥官名)、“亦都护”译iduq—qut(高昌国主)。
据以上分析我们得出这样的 结论:
“八葛”*patkat(*patkar)应与betki(betkin)对音(关于betki部详见下 文),“粘八葛"或“粘拔恩”就是naiman betkin之音译。
我们在这里得出了“粘八葛"音译自naiman betkin的设想,同时还可以找 到一些其他历史线索。
如蒙古文史书《蒙古源流》中记载:
“丙申年,【主上】二 十九岁出征乃蛮的太阳合罕。
太阳合罕率领八鄂托克别帖斤人,以八万军队前往 亦邻真
迎战于哈乞儿河上。……逐走太阳合罕,收复了八鄂托克【乃蛮】人众"。
此处, 称乃蛮部为“naimanotoqbetkin(八部别帖斤)”。
《蒙古源流》的编纂者萨冈 彻辰很可能参考了我们今天无法看到的一些材料,或者他对古代乃蛮部情况是有 一定了解的。
总之,这条记载给我们道出了乃蛮部的最初原形,就是由八个别帖 乞部落组成的。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得知:
“粘八葛”、“粘拔恩”就是naimanbetkin之音译, 乃蛮即蒙古语基数词“八”。
在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中部落名称之前带有基数词的 例子是很多的。
如《阙特勤碑》中的“OtuzTatar(十姓达怛),《毗伽可汗 碑》中的“ToquzTatar(九姓达怛),Jp、“n芒qurtan(三姓骨利干)",《元朝秘史》 中的“(三姓篾儿乞惕)”等等。
乃蛮之称与这些名称所不同之处,即以后以基数 词“八”作为了本部落之名,而省略了变迁的部族名“别帖乞”。
总之,“粘八葛"、“粘拔恩"就是naimanbetkin(八姓别帖乞)之音译, 而“乃蛮”是简称,即naiman之音译。
粘八葛内部发生权利交替事件之后,古 出兀惕氏成为了整个联盟的统治者(详见第三章内容)。
于是古出兀惕部经常冠 以乃蛮部称号,而别帖乞之称一般情况下不单独出现于史册当中了。
(二)乃蛮族属
乃蛮族属,由于史料匮乏、零散以及记载的并不统一、相互抵牾等原因,学 界长期争论不休。主要观点有两种,即蒙古说和突厥说。
蒙古说的理由是在元 代史籍中凡是指乃蛮人时,往往记为“蒙古乃蛮氏”,如和尚、兀鲁阿迷失等在 《元史》(百衲本)卷一三五和元明善《清河集》卷六《魏国忠懿公神道碑》均 记为“蒙古乃蛮氏”。
显然,主张此说学者们过于轻信了元朝中后期人的记载。 而这些后代著作对识别族属问题上的意义并不大。
反而,蒙元初期形成的史书记 载以及他们对乃蛮人的态度等,对弄清乃蛮的族属是很重要的依据。
持蒙占说的 学者对史籍中遗留的乃蛮语言材料没有进行分析是最大的遗憾。
把语言作为识别族属的头等要素是理所当然的。
关于乃蛮人的语言,文献 资料提供了一些线索。
持乃蛮属突厥的学者主要分析了《史集》、《元朝秘史》等 书所记人名、地名等,以此来证明乃蛮族属。
最早,英国的霍渥斯抽取了乃蛮的 若干名称进行了分析,并解释成突厥语。
日本学者山村七郎在《乃蛮究竟是蒙古 族,还是突厥族》一文中,列举了九个乃蛮人名,其中六个是用突厥可以解释的, 而完全不能用蒙古语去解释。
植村清二也完全赞同此说,并指出“山村教授的以 上考证,让明乃蛮使用突厥语是允分肯定的。这就是说:乃蛮不属蒙占民族, 而是属于突厥民族"。
仅依据史籍中遗留的几个单词,特别是人名、地名等这些 极容易被借来的词还不足以说服乃蛮的族属。
因为在蒙古兴起之前的几个世纪, 蒙古高原是突厥语的世界。
甚至,蒙古人的祖先室韦一鞑靼人的一部分曾被突厥、 回纥汗国所统治。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克烈人是突厥化程度很高的蒙古人。
因此, 弄清乃蛮的族属,不能光靠史书遗留的几个单词,还必须有其他一些旁证材料。
关于乃蛮的族属,提出建设性意见的是巴哈提. 依加汉。
他首先利用《元史》 卷六《世祖纪》中的记载,认为元朝统治者并不把乃蛮人视作同族,起码元初如 此。
他进而用《吴文正公集》卷三十四《故武义将军临江万户府上千户所达鲁 花赤也先不花墓表》所记乃蛮人也先不花“又通蒙古语"这句话,证明乃蛮语言 不同于蒙古语的事实。
他还对别帖乞部的一个首领“合迪Jh--不亦鲁黑(qadir -buimq)"的“哈迪儿”一词进行分析,又对拉施特所说的蒙古人把哈迪儿(qadir) 读成合只儿(qajir)的情况,指出“若乃蛮语为蒙古语,则不会存在此di音”。
关于乃蛮族属我们还可以找到其他佐证材料。
的确,《元朝秘史》189节中 太阳汗说:
“这东边有些达达。将在前老王罕教箭筒蔬的走出来死了。看来他敢 要做皇帝么道。天上止有一个日月。地上如何有两个主人。如今咱去将那达达取 了。”
而其母古儿别速则说:“那达达百姓歹气息。衣服黑暗。取将来要做甚么。 教远有着。”
在《元朝秘史》中,直接称呼成吉思汗的乞颜部为“蒙古"的只有王汗和太阳汗。
再者,从史料中谈话的语气看他们显然不把蒙古人看做自己族类。
14
前已提及,持乃蛮部为蒙古说的主要依据是元代著作中把乃蛮记为“蒙古乃 蛮”。
元代史籍中称乃蛮为“蒙古乃蛮”,不是作者的主观臆造,而是有其深刻的 历史背景。
首先我们弄清 楚“蒙古"这个概念。
“蒙古"之称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前后即蒙古帝国建立 前后,所涵盖的内容是截然不同的。
蒙古帝国建立之前,蒙古只是与塔塔儿、克 烈等相同的一个部落名称;
而蒙古帝国建立之后,“蒙古"则包涵了蒙古语族部落 在内的很多其他语族部落。
如元代的蒙古而言,其中已经包括了一些钦察、畏兀 儿、乃蛮、哈剌鲁等人。
蒙古部统一蒙古高原时打败了乃蛮部,乃蛮部被蒙古帝 国所征服。
而且,“蒙古乃蛮"之说出现在元朝中后期,也就是说,蒙古帝国建 立之后才出现的。
所以,这是广义上的“蒙古’’概念。仅靠这个确定乃蛮族属问 题是靠不住的。
“蒙古乃蛮”之说出现的另一个原因,元代的乃蛮人出于当时的社会环境或 政治体制的考虑,可能自己也愿意称为蒙古。当时的蒙古人威名远扬,很多部落 被迫或自愿冠以蒙古之称。对此,拉施特的记载很有说服力。拉施特说:
“由于[他 们]极其伟大和受尊敬的地位,其他突厥部落,尽管种类和名称各不相同,也逐 渐以他们的名字著称,全都被称为塔塔儿[鞑靼]。这些各种不同的部落,都认为 自己的伟大和尊贵,就在于跻身于他们之列,以他们的名字闻名,正如现今,由 于成吉思汗及其宗族的兴隆,由于他们是蒙古人,于是各有某种名字和专称的[各 种]突厥部落,如札剌亦儿、塔塔儿、斡亦剌惕、汪古惕、客列亦惕、乃蛮、唐 兀惕等,为了自我吹嘘起见,都自称为蒙古人,尽管在古代他们并不承认这个名 字。这样一来,他们现今的后裔以为,他们自古以来就同蒙古的名字有关系并被 称为[蒙古],其实并非如此。"
这里拉施特道出了当时的就已经有好多其他语族 部落称自己为蒙古的实际情况。
其中也包括乃蛮部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从拉施 特所非常明确地说即“他们现今的后裔以为,他们自古以来就同蒙古的名字有关 系并被称为[蒙古],其实并非如此”的情况来分析,14世纪初期这些部族的后 裔也许已经对自己氏族的早期历史有点模糊了,或者知道也不想承认罢了。
其二, 有一部分人出于受利益驱使称自己为蒙古。在元代百姓有蒙古、色目、汉人、南 人等。有着不同的政治地位。在任用官吏、法律地位、科举名额和待遇以及其他权
利和义务等方面都有种种不同。正是由于这种原因,第二等级之色目人靠拢蒙古 人是很正常的。据此推测乃蛮人也应该在其中。
总之,仅依据“蒙古乃蛮"而确定乃蛮族属为蒙古之说是很让人信服的,也 未免太武断了。
(三)乃蛮族源
由丁史料的缺乏,确定乃蛮族源比较困难。
尤其是,关于乃蛮最古老的部落-- 别帖乞部族源史料更加匮乏,所以对此我们也无法进一步探究。
但所幸的是,从 乃蛮部另一个大的氏族---古出兀惕早期历史还是有迹可寻的。
据拉施特说:
“与乃 蛮人相近,禹儿惕与他们毗邻的诸部落中,有一个别帖斤部落。"
从拉施特不把 别帖乞部列入乃蛮部来看,他觉得乃蛮部的统治氏族一直是古出兀惕部。
所以, 在此我们把拉施特所说的“乃蛮人’’应理解为古出兀惕部。
别帖乞部与“乃蛮人’’ 相近,说明古出兀惕部与别帖乞部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此,考证古出兀惕部族源, 大致可以推知乃蛮族源。
学界对乃蛮族源有几种说法,即黠戛斯说、回纥说、哈刺鲁说。
其中黠戛 斯说、回纥说最有影响力。
自从伯希和发现1283《北方若干国君之王统叙记》 (以后简称为《叙记》)文卷之后则更加坚定了黠戛斯一说。我们也支持此说, 且此说符合历史实际。
在《叙记》中,叙述完Gud部之后,紧接着就说:
“其西北, 有名为ku一芒hu一111"部落者,地势峻险而坚固,不听回鹘令遣,且常与之征战"。
这里的Gud部经森安孝夫考证,是指汉文史籍中的都播部。都播居地,《唐会要. 都 播国》中记载“其地北濒小海,西坚昆,南回纥”。
坚昆即唐代黠戛斯,元代的 吉利吉思,居于叶尼塞河流域一带。
回纥部居于贝加尔湖以南、色楞格河下流一 带。
都播“西坚昆,南回纥”,其居地大概在贝加尔湖以西、叶尼塞河上游一带。
那么,《唐会要》所说的“小海”只能是今天的库苏古尔湖了。
又,据《新唐书. 黠 嘎斯传》载:
“木马三突厥部落,曰都播、弥列哥、俄支,其酋长皆为颉斤,…… 坚昆之人得以役属之。”
从这里可以看出包括都播在内的木马三突厥役属突厥。
据此推测,居于都播西北的ku.6hu.ur部也应该役属于黠戛斯。其居地大致推测为 今俄罗斯图瓦共和国境内的小叶尼塞河流域。
我们还有证据证明:
乃蛮部最初也居住在黠戛斯居地附近。
《元史. 地理志西 北地附录》在说明吉利吉思时说“相传乃满始居此”。
可知,直到元代,人们还 记得乃蛮部最初居地在黠戛斯附近。
那么,居于叶尼塞河流域的黠戛斯为何迁至阿尔泰山脉地区的呢?
《叙记》 中说,ku.Ehu—ur“不听回鹘令遣,且常与之征战”,这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的黠戛 斯与漠北回鹘汗国之间的关系。
关于回鹘与黠嘎斯的关系,古突厥文碑铭以及汉 文文献中也有所反映。
据记载,回鹘与黠戛斯经常交战。
840年,黠戛斯占领了 回鹘汗国牙帐,又追击了西迁的回鹘残部。
由于史料缺乏,我们无从得知这次战 斗中黠戛斯部中所参战的具体部落,但这等生死存亡的战斗中,黠戛斯必然倾巢而 动是必然的。其中ku—Ehu.ur部也极有可能包括在内。
我们追寻这条线索,即从 黠戛斯击灭漠北回鹘汗国后的蒙古高原上的局势,去探寻黠戛斯迁徙概况。
当今史学界普遍的观点是,黠戛斯击溃回鹘汗国后,很快就退出蒙古高原返回 了故地。
而退回故地的原因则至今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日本学者前田直典较早 提出了黠戛斯很快退出漠北中心地区的最主要原因就是:
九姓鞑靼的驱使。
最近白 玉东进一步论证了这一观点。
我们对黠戛斯退出蒙古高原的观点没有异议,但 对于全部撤回故地问题上则有不同意见。
据史料记载,直到11世纪初期为止,有 股黠戛斯势力一直在蒙古高原西部阿尔泰山脉地区活动。
据现存史料,我们很难证 明当时的九姓鞑靼已控制蒙古高原西部地区的记载。
究其原因很可能就是有股势 力成了他们继续向西扩张的阻力,而这股势力极有可能就是黠戛斯人。
并且,我 们认为这股黠戛斯人与后来的乃蛮部有密切的关系。
关于这部黠戛斯人在阿尔泰山脉地区的活动史实,俄国学者吉谢列夫利用考 古学资料作了证明。
在此基础上,巴哈提. 依加汉利用中西文史料进一步完善 了这一观点。
对此,我们还找到了很有说服力的佐证材料。
在大食人米撒儿行纪中记载了 西域诸部。
米撒儿大约在914-943年之间,跟随萨曼王朝使者从布花剌出发到 了中国都城。
之后,米撒儿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旅行记,所以此旅行记的 史料价值是难能可贵的。据该书记载:
“……行四十日到一部落名称基马克 (Kaymak),无国王亦无教堂,行三十五日到一部落名称忽思(Ghuzz),与印度 及中国通贸易,已向剑一部落名称脱古思斡古思(Toguzoguz),行二十日虿一部 落名称乞儿吉思(Khirkhiz),已而到一部落名称柯耳鲁(Kharlokh)……"
这 条史料中,忽思(Ghuzz)就是古斯。
脱古思斡古思(Toguzoguz)就是九姓乌古斯。
柯耳鲁(Kharlo--kh)就是葛逻禄。
从作者“行二十日至一部落名称乞儿吉思, 已而到一部落名称柯耳鲁"的情况分析,黠戛斯确实与葛逻禄相邻而居。
葛逻禄 居于额尔齐斯河流域,那黠戛斯应该居于阿尔泰山脉地区。
从前述学者们的研究以及我们补充的史料可知,黠戛斯确实在阿尔泰山一带 长期活动。
而且这部分黠戛斯入势力还不小。
但有的学者认为,这支黠戛斯人十世 纪以前就退出了阿尔泰山地区。
其中巴哈提的观点具有代表性,他说:
“至少在 十世纪80年代前,黠戛斯可能仍控制着金山地区。黠戛斯在金山地区的活动并 没有因其势力退出漠北中心地带而停止,它退出这一地区的时间应在十世纪80 年代之后。"
其实不然,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宋太宗派王延德出使高昌,回 来后根据这次的所见所闻写了《西州使程记》。该书记载:
“(高昌)所统有南突厥、 北突厥、大众熨、小众熨、样磨、割录、黠戛司……"。
这里割录就是葛逻禄, 黠戛司是黠戛斯的不同音译。
显然,这时候(981)黠戛斯还与葛逻禄等部为邻。
不仅如 此,我们甚至在十一世纪七十年代写成的马赫默德. 喀什噶里《突厥语大词典》 中又能看到这股黠戛斯人的信息。
喀什噶里列举了北边一带诸突厥部落,从西至 东依次为:
“(佩彻涅格)pecheneg,钦察(Qifchaq),乌古斯(Oghuz),基马克Yimak, 巴什吉尔惕(Bashkirt),拔悉密(Basmil),卡耶?(Qay),亚巴库(Yabaku), 鞑靼(Tatar),黠戛斯(Kirgiz)等部落。
黠戛斯人居住在秦附近。"
从最后一句 黠戛斯人居住在秦附近可知,到十一世纪七十年代之前,一部分黠戛斯人仍居住在 阿尔泰山脉地区,而不像前人所说黠戛斯全部退回了故地。
奇怪的是,此后,在中西文史料中,居住在阿尔泰山脉一带的势力相当规模 的黠戛斯人不见于史册了。反而此地代替而起的是《辽史》所记粘八葛部。
《史 集》以具有传说色彩的讲述了乃蛮部早期势力较强的情况。据记载:
“他们的君 王在古时名为古失鲁克汗或不亦鲁黑汗。‘古失鲁克汗’意为强大的君王。
据说, 称为古失鲁克,还有另一原因:该部落有过’个君主,曾统治过妖魔和人,[对 他们]具有强大的威力,甚至挤妖魔的奶,用它作成酸奶、都黑、乳湮来饮用。 后来,异密们说:‘这是罪过!’那君主才放弃了此事。”
‘‘古失鲁克汗"是乃蛮 传说中的人物,其时间大致与辽代或之前基本相当。
所以,我们觉得《辽史》粘八葛极有可能与在此之前活动于这一地区的黠戛斯人有渊远。
在阿尔泰山地区与高昌、回鹘、葛逻禄等部相邻的,早期只有黠戛斯,后来是乃 蛮部。
因此,我们甚至怀疑上面波斯文史料中出现的黠戛斯部可能就是后来的乃蛮 部;
或者,古出兀惕等乃蛮所属部在黠戛斯麾下并居住在阿尔泰山脉地区。
我们还 从后来的有关事实中进一步补充这一推测。
首先,十二世纪出现在蒙古高原西部的 乃蛮部文化程度较高。
这可能是长期与畏兀儿等部族相邻而居并受其影响的缘故。
甚至有人怀疑乃蛮部族源为畏兀儿的观点也有可能据于此。
能具备这些条件的则不 可能是后来才从叶尼塞河地区南下的部族,而只能是长期在阿尔泰山脉地区活动的 黠戛斯。
其次,从《元朝秘史》中得知,不亦鲁黑汗所率领的古出兀惕乃蛮部很有 可能就住在阿尔泰山之阳,额尔齐斯河一带的乃蛮部的西南部地区。
古出兀惕部(küčügüd)即 黠戛斯属部ku-čhu-ur,他们可能是跟随黠戛斯追击西迁的回鹘而南下的部众,且未 退回故地而留居阿尔泰山脉地区的部众。
又,《元史. 察罕帖木兄传》记载:
“察罕 帖木兄,字廷瑞,系出北庭。”
据考古发掘,明确记载元末名将察罕帖木兄是乃蛮部 豁里氏人。
北庭,即今新疆吉木萨尔,唐朝时期属于高昌回鹘,元代属于畏兀儿。 撰写此传的人是否也认为乃蛮部出自回鹘呢?不管怎样,察罕帖木儿“系出北庭" 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乃蛮部早期与回鹘部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也可以为我们前 面所提及的观点作证,即黠戛斯长期居住在阿尔泰山脉地区,后来则演变为乃蛮部。
二、乃蛮属部
乃蛮属部应该很多,但史籍给我们提供了为数不多的几个部族的大致情况, 分别是:
别帖乞、古出兀惕、答碌、豁里、兀惕撒兀惕、康里等。
(一)别帖乞部
此部始见于《辽史》,是乃蛮部中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关于此部情况《史集》 有所记载。
可是,拉施特是用乃蛮部的属部来描述别帖乞部的。
《史集》波斯语 原文本对该部有两种不同的写法。分别是别帖乞(bateki)和别帖斤(batkin)。
batkin 词义尚不明确。如今,学界一般根据伯希和、韩儒林的意见译作别帖乞(bateki)。
别帖乞(bateki)是固有的族名,而后来蒙古人按自己的习惯,在词末加了蒙古 语词尾一n音节,就读作别帖斤(botkin)了。
《元史. 抄思传》所记抄思之子名 别的因(botein),就是别帖斤的同名异译。
关于乃蛮部与别帖乞部内部的权利转移问题,在叙述乃蛮部的发展情况时已 经有所交代,此处不多赘述。
成吉思汗灭乃蛮部后,“把这个别帖斤部并入了汪古惕部,【从此以后】他们 就在一起游牧。他曾从的斤(别帖乞)部为自己的氏族娶过姑娘,并且也曾把[她 们】给予汪古惕[部】的异密们。她们和乃蛮部的姑娘,都以秀丽著称。”
入元以后 ,此部之名就从史籍中消失了,可能已经逐渐被汪古惕部所掩盖。
成吉思汗把别帖乞部并入汪古的原因,则可能是他们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有共同的族属关系。
顺便需要澄清的是,后期的蒙古文史书中也有类似别帖乞部的记载。
如《十善 福白史》中说:
“居于中心,至上之大蒙古、东方的索伦古斯、bitegun,南边的乞 塔特(kitad)、客列亦惕(keliyad),西边的巴勒布、撤儿塔兀勒、北边的塔什克、 吐蕃等九大国及五色四夷发布通告。
对此,答里麻《金轮千辐》中写作uyeregen、 俄罗斯(oros)、必特古惕(bitegud)、乞鲁格惕(kiluged)、弥纳克(minak)、 orongha等。
必特古惕(bitegud)是《十善福白史》所记bitegun的复数形式。
拉施特《史集.部族志》“乃蛮部”条,伊斯坦布尔版本复印本。 两部史书所记bitcgun或bitcgud都与《史集》所记别帖乞beteki相近。
从两部史 书所记顺序与出现的方位来分析,与乃蛮别帖乞部是否有关不得而知。
留金锁在 《十善福白史册》中解释:
“必塔古惕(bitcgud)”为当时的游牧部众,是指东北 地区居住森林里的狩猎业为主的部众。
这里解释的游牧部众可能有误。
而指东 北地区居住森林里的狩猎业为主的部众是正确的。
按蒙古语bitcguu有秘密的、 茂密的、严实的等意。
bitegud一词可能就是蒙古语的bitcguu演变而来。是指住 在东北密林(bitcguuoi)的,以狩猎为主的森林部众,元代称他们为“兀的改人”。
Bitegud也许是指他们而言。
(二)古出兀惕部
前已提及,伯希和所发现的《叙记》中有役属于黠戛斯的(ci芒ngcir。
又,《元 朝秘史》141节中记载:
“乃马处古出兀惕乃马的不亦鲁黑罕。”
古出兀惕乃马 即kii芒tigiidnaiman。
这是1201年乃蛮等部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并与成吉思 汗交战时的情况。
在此出现的古出兀惕(kii6iigiid)就是【ii芒ii啦之复数。
在古 代,蒙古人称其他部落时,往往在部落名称之后加复数一t,如TangTut(西夏)、kitat (契丹)等。
如果以一r辅音结尾的部落名称之后加复数词-t时,则词尾-r辅音脱 落,如Uyfur(畏兀儿)变为Uyjut、jalair变成jalait等等。
因此, 《元朝秘史》 的kii芒iigiid即P.T1283文卷中的ku-čhu-ur。
此外《史集》塔塔儿部条中唆儿忽黑 塔尼别吉曾派遣三个异密带着一千个人乘坐一条船前往驳马国,三个异密中一个 出自客儿朱古儿部落(karjOkOr)的统黑里黑人。
巴哈提认为,此“客儿朱古儿部 落(k[a]rjfikQr)’’即ldi芒.tigtir的讹写。
此说甚是,k[a]rjftkaTtr可以对应ldi芒tigiir。 Kii芒iigtir之词根kn芒,具有“力量、强力”等意思3;后缀词garXldir是“有……” 的常态。
古出兀惕部在《元朝秘史》出现时,其统领是不亦鲁黑汗。
古出兀惕部在纳 儿乞大一.太阳汗时期,从别帖乞部手中夺取了乃蛮部的统治权(详见I、-文)。
之 后,古出兀惕部代表了整个乃蛮部的历史。
(三)答碌部
此部之名史籍中有两种译法,即《元史》作“答碌"、“答鲁”。
《答碌乃蛮先 茔碑》亦作“答碌”。
“答碌"词义尚无考。
关于此部史籍中的记载少之又少。
下 面以《元史. 抄思传》和黄潘所著《答碌乃蛮先茔碑》的记载为主要线索来叙述 该部的大致情况。
《元史》记载:
“抄思,乃蛮部人。义号同答禄。其先泰阳,为乃蛮部主。 祖曲书律。父敞温。太祖举兵讨不庭(北庭),曲书律失其部落,敞温奔契丹卒。
抄思尚幼,与其母跋涉间行,归太祖,奉中宫旨侍宫掖。”
曲书律,即曲出律;
泰阳,即乃蛮太阳汗。
从“其先泰阳"可知,太阳汗及其子孙所领的是乃蛮部中 有答碌氏。
从早期乃蛮部历史记载中,只字未提该部的情况看,此部正如巴哈提依 加汉所指出的那样,是个后分衍出的更小,更晚的单位。而钱大昕认为该部是“乃乃蛮国族”, 显然过于提高该部的地位。
另有黄潘《答碌乃蛮先茔碑》 记载:
“异时, 乃蛮在诸部中最为强盛, 有别号答碌者, 子孙因以为氏, 是为答碌乃蛮。 其先曰曲出碌者, 乃蛮部主太阳汗之弟也。 有子三人, 伯仲皆逸, 其名季曰敝温。
我太祖皇帝受龙兴, 曲出碌亡其所部, 敞温奔契丹, 契丹以女妻之, 是为太夫人……”。 这条史料所记内容大体与上引《元史》 传所记内容基本吻合。
由此推测, 两条史料有传承关系, 是指同一个人的情况。
不过, 从碑文把曲出律当成“太阳汗之弟”的情况分析, 写碑之人已经不太清楚成吉思汗时期的乃蛮部情况了。
《元史》 总编纂者宋濂是黄潘的门人。 因此, 他很有可能编撰《元史》 时利用了碑文记载, 把碑文内容与其他史料做比较, 并对错误部分作了更正而编撰了《元史.抄思传》 。
在元代此部出了几位有名人物。
首先应该提到的是前文所述抄思家族。 他出自太阳汗直系后裔, 并且较早就归顺了蒙古。 由于他们本身有勇有谋, 所以在元代这一家族很是显赫。 如抄思跟随成吉思汗征战, 在攻打代、 石二州时不怕利箭飞石, 总是率先登城。 在窝阔台时代, 随托雷参加了三峰山之战。 在此战中他夜间带领精干骑兵进行突袭, 从而使金兵惊慌失措, 之后乘胜追击, 夺去了三峰山。 由于战功显赫、 建立奇功被任命为万户。
他的儿子别的因也在世祖朝很受器重。
关于别的因的子孙, 据《元史》 记载:
“子不花, 佥岭南广西道肃政廉访司事:文圭, 有隐德, 赠秘书监著作郎;
延寿, 汤阴县达鲁花赤。
孙守恭, 曾孙与权,皆读书登进士科, 人多称之。 ”
另一个出自该部的人是行台御史大夫帖木哥, 他的儿子普化帖木儿字兼善,答鲁乃蛮氏,行台御史大夫帖木哥子也。累迁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时境内皆为诸豪所据,不能有所施设。及迁南行台,又为张士诚所逼而死 。
( 五)豁里部
据元代文献记载, 豁里也属乃蛮属部。
《安默庵先生文集》 第四卷之《御史和利公名字序》 中则有“监察御史鲁古纳丁, 故行省左丞资善公之嗣子, 系出奈蛮和利氏”。
所谓的“和利氏”是指豁里, 即蒙元时期八剌忽诸部中的豁里秃麻部之“豁里”。
学界公认元代的豁里即唐代的骨利干, 即古突厥文碑铭所记Q urqan。
【骨利干---乃蛮属部豁里部----雅库特人----如今是西伯利亚人口最多的民族,有50万人】
伯希和解释说, 由于-qan在突厥、 蒙古语中常常只是名词不重要的后 缀, 可以断定元代的Q u ri或Q o ri是由唐代的Q u riq a n 演变而来。
包文胜则进一步用Q 谢q a Il一词词根Q o ri的词义来解释骨利干部与豁里部的渊源关系。
关于唐代骨利干的族属, 波斯佚名《世界境域志》 中明确记载:
“其他的黠戛斯人不懂他们( fur 人)的语言”。
黠戛斯是突厥语族部落。
Fur 人, 刘迎胜认为m r应是Qur, 即豁里。
他也据以上史料断定:
骨利干不是后来才蒙古化的, 而至少在唐朝时期就操蒙古语的部落。
又据刘迎胜说, 此条史料与后来的波斯地理学家葛尔迪齐在其《报导的装饰》 中的记载一致。
这个问题又得到其他研究者的肯定。
宝音德力根根据《新唐书.回鹘传》 所记拔野古“风俗大抵铁勒也, 言语少异”及其古突厥碑铭中没有列入拔野古为九姓乌古斯或十一部的情况, 进一步指出:
拔野古(匈奴后裔)与豁里( 骨利干)等部同属蒙古语族。
包文胜观察到汉文史籍把骨利干列于铁勒名下, 但在古突厥文碑铭则没有把它列入九姓乌古斯(Toquz Oghuz)部落联盟之中, 表明骨利干在唐代不太可能是突厥语族部落。
如果上述所言无误, 那骨利干很可能就是蒙古语族部落, 也有可能贝加尔湖以东地区亦是蒙古语族部落的摇篮:
唐代骨利干部的居地在贝加尔湖北安加拉河流域。
《新唐.回鹘传》 记载:“骨利干处瀚海北, 胜兵五千。 ”瀚海, 即今贝加尔湖。
《元史.地理志》 记载:
“昂可剌者, 因水为名, 附庸于吉利吉思。 ……昼长夜短, 日没时炙羊肋熟,东方已曙矣, 即唐史所载骨利斡国也。 ”
昂可剌即安加拉河。 可见, 骨利干居于贝加尔湖以北, 安加拉河流域。
那么, 为什么乃蛮部中有蒙古语族部落豁里呢?
这还要从上面所说骨利干部居地说起。
前面已经说过在唐代骨利干部的居地大概在贝加尔湖北的安加拉河流域。
这时骨利干之西叶尼塞河流域还有一个古老的部族, 而且很强大, 不时与骨利干一起攻打当时的突厥汗国或后起的回纥汗国的黠戛斯。
史籍中甚至说,豁里就是黠戛斯属部。
《世界境域志》 中说“f u r是一个部落的名字, 属于黠嘎斯, 居于其东, 但不与黠戛斯的其他集团相混。 ”
前面已经指出,f u r(佛儿)就是豁里。
从史料记载的情况来分析, 当时的豁里部可能与黠戛斯组成联盟, 统一御敌, 或者被黠嘎斯所统治。
前已提及, 乃蛮的古出兀惕部最初也是从这一地区附近发迹的。
因此, 或许豁里部的一支与古出兀惕部一同参加了黠戛斯部南下灭亡回鹘汗国的征战。
之后黠戛斯大部分人撤退故地叶尼塞河流域时, 而部分人滞留在阿尔泰山地区, 其中就有可能包括豁里部。
后来, 他们与古出兀惕等部一同以乃蛮部著称。
元末名将扩廓帖木兄的身世, 由于史料记载不明, 一度成为元史学界的迷。
有人说他是汉人, 有人说是蒙古人。
19 9 0 年冬, 洛阳东郊邝山南麓帽郭村附近, 考古工作者发掘出了元朝赛因赤答忽墓。 墓志中记载:
赛因赤答忽是蒙古伯也台氏, 元末名将扩阔帖木儿的之父, 母亲是佛儿乃蛮氏。
而他的养父察罕帖木儿实际上是他的舅舅。 所以,察罕帖木儿也是佛儿乃蛮人。
佛儿就是豁里。
察罕帖木儿“家河南, 为颍州( 今安徽阜阳)沈丘人( 今属河南, 东部, 南部与安徽交界)。 ”
颍州沈丘属于南方, 南方人不善于发Q 音, 常将其发为f 音。
如前所述, 在波斯文史料中豁里部就记为f u r。
因此, 我们这样推测是有道理的。
在《元史.察罕帖木儿传》 中说的“察罕帖木儿, 字廷瑞, 系出北庭’ ’ 之北庭, 应该是指成吉思汗时代在北庭以北活动的乃蛮部。
看来这一家族有着渊远的家族背景, 直到元末为止,经常活跃于政治舞台上是有原因的。
( 六)康里部
《金史》 记载:
“( 大定十五年)七月 丙午粘拔恩与所部康里孛古等内附。 ”
据此得知, 乃蛮属部亦有康里部。
我们进一步讨论乃蛮与康里部关系之前, 有必要借助学者们的研究成果对康里部进行简单介绍。
康里部是个古老的突厥语族部落。 大多学者认为汉代的丁零, 以及后来的高车、 敕勒、 铁勒是汉文史籍对同一部族不同时期的音译。
高车之称,就是意译自突厥语Q a n g liq ( Q a n g + liq )。
Q a n g liq在《蒙古秘史》 中写作Q a n g lin , 今天的鄂尔多斯市杭锦旗名称亦来源于此称。
包文胜对各种史籍中的有关康里部记载进行梳理, 作了精辟的解释。 说:
“居 于大兴安岭北段的拓跋鲜卑人走出深山步入蒙古草原时, 曾遇到过以制造高轮车而著称的突厥语族部落康里; 他们接受了这一名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