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基本知识

何新论货币之起源

中国经济学家常做的事情，是把明白的事情讲糊涂，简单的事情讲复杂，让你永远无法弄明白。而问题在于，其实他们自己也并不明白。所以事实上，中国很少有真正懂经济的经济学家。

我一直以来在经济学理论中所做的，常常是试图把不容易讲明白的事情讲明白。

所以我的经济学与经济学家们的经济学不同。我的经济学是何新经济学，而不是主流经济学。

以下系列，教你用最快方式，理解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和本质。

【论货币起源问题】

什么是货币？

货币无所不能的神奇魔力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需要从起源谈起。

货币起源于交换，没有交换就没有货币。

货物的交换，即商品流通。

流通的空间曰市场，流通的货物曰商品。 流通的媒介物或者说工具，就是货币。

货物的流通，即市场交换，有两种方式。

一曰直接流通，直接以物易物。这种流通方式，就是以货物交换货物，不需要通过媒介物，不需要任何货币。原始时代最初的人类交换，就是以货物换取货物的直接交换。

另一种交换是间接流通。间接流通，也是一种交换，但是并非以货物直接交换货物，而是以货物交换某种中介物。

间接交换之所以产生，是为了弥补直接交易的不足。

例如，我有粮食，你急需粮食，想得到我的粮食。但是你手中却并没有我需要的货物，这种情况使得以物易物的直接交换无法进行。怎么办？

为了使交易能够顺利进行，需要新的解决方案。

一种方案就是借贷。

我可以把粮食先提供给你，而你则欠负我交换粮食的货物。记录这笔债务，可以使用一个欠条，但你必须在这个欠条上留下印证。

那么日后，以你这个欠条，我可以向你索取货物。这个有印记的纸条，就成为债权的凭证，成为有价值的提货凭据。这个能要求你支付货物的欠条，其实就是最原始的纸币。

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债务，亦即信用也就发生了。你目前对我的负债，实际是你向我提供的信用。​

以上这种交换行为，即某方提供货物，而另一方则提供债权作为虚拟货物。这种交换方式，需要通过一种交易媒介才能成交。这种媒介并非实物或者实体商品，而是一个信用凭证，也就是那个欠条。它作为债权证明，是有价的证券，实际乃是一种虚拟货币。我们由此可以说，债权凭据也就是纸币的前身。换句话说，纸币的本质就是债权的记号或者信用物。

因此，我拥有货币意味着我拥有债权，拥有对欠债者货物​的支配权。

还有一种情况则是，我有你急需的物品，而你却没有我急需的物品。为了进行交易，于是，你要求向我提供信用，也就是要求借贷。

但是，我不认为你的信用可靠，不愿意接受你的欠条。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交易继续进行，我可以要求你提供某种有价值的物品，作为你的信用的担保。 这种担保物，也许并非我目前急需要用的物品，但必须是我喜闻乐见的物品。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信用的担保物，就成为了使交换能够进行的媒介。

这种交换的媒介物，中介品，也就是以实物形式出现的货币，即实体货币。

能够被普遍接受的交换媒介物，或者说中介品，必须具有两个特性：

第一，具有可以持久储藏的特性。（因为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需要用这个中介去兑换你欠付的货物。）

第二，具有普遍乐于接受的普世性。（假如你的欠付兑现遥遥无期，我仍然能用这种媒介去与其他人进行交换。）

在这种情况下，交换的中介物成为了实体性货币。而持久性与普世性，乃是作为实体货币必具的两个特征。实体货币也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具有实用性的货物或商品。

许多能够长久贮存的商品，例如粮食，纺织品，动物皮革，以至牲畜等，都曾经用作过交易的中介——成为货币。

另一种是没有直接实用性的货物或商品。

事实上，许多仅具有美学意义的装饰品或者奢侈品，例如贝壳，黄金，白银或者珠宝，宝石，都曾经成为媒介流通的中介担保物，即成为基础货币。

特别是黄金，从一种原始时代的审美装饰品，被交换的对象，而逐渐转变为被普遍乐于接受的实体货币。

黄金在流通过程中，之所以最终被选择而出成为全人类普遍接受的实体货币，是由于黄金具有的独特的自然物理属性所决定的。例如，黄金天然具有纯粹性，金灿灿宛如太阳化身的美丽性，黄金抗腐蚀，硬度适中而易于分割和组合，等等。因此黄金被人类普遍地喜闻乐见。

马克思说：黄金天然不是货币，但是货币天然是黄金。就是因为它具有持久性，普适性，审美性，因此才能成为交换中被普遍接受的实体货币。

【结论】

 以上我们讨论了货币的起源问题。

在此前没有人可以如此清晰地理清货币究竟是如何起源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认为，货币是作为商品中抽象价值的代表物而出现的。这种描述也是模糊的。

而以上我的讨论则证明，货币起源于通过间接媒介的交换，货币的主要功能，就是作为交换媒介或者工具。

总结以上讨论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货币起源于信用。

货币的本质是作为一种信用品，交换媒介或者工具。

作为实体货币，货币是信用的载体、担保物。而作为纸币，货币则是价值以及债权的虚拟凭证。

《管子·国蓄》论货币起源：“玉起于禺氏，金起于汝汉，珠起于赤野，东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里。水绝壤断，舟车不能通。先王为其途之远，其至之难，故托用于其重，以珠玉为上币，以黄金为中币，以刀布为下币。三币握之则非有补于暖也，食之则非有补于饱也，先王以守财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

[译文：玉出产在月支，金出产在汝河汉水，珍珠出产在赤野，东西南北距离周都七干八百里。山水隔绝，舟车不能相通。先王因为这些东西距离遥远，得来不易，所以就借助于它们的贵重，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这三种货币，握之不能取暖，食之不能充饥，先王是运用它来掌控财货，管理民用，而治理天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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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释币】

《说文》：“币，帛也。”

《说文》无布、帛字。实际上布币帛三字皆同源字，音近义通，币是布的简省体。

布乃币的异写，异文，同义。帛，合体会意字，白色币即帛。

若细考之，古代丝织品皆曰币，白色未染之币曰帛，大而宽者曰币，小者曰巾，长者曰带。布与锦有异，布有麻布，锦则为蚕丝。

上古以币为贡品，进贡其实是一种实物交换。

“四曰币贡。”（《周礼·大宰》。司农注：“绣帛。”）

而丝织品在古代乃是最原始、常用的实物货币之一，与兽皮、宝玉同用，称皮币玉。

“用圭璧更皮币。”（《礼记·月令》）

“事之以皮币。”（《孟子》）

《仪礼·相见礼》：“凡执币者”疏：“玉马皮圭璧帛，皆称币。”

币，即货币。

《诗经·氓》​“抱布贸丝”，即以布币或帛布来交换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