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读史杂记
一、唐代
《旧唐书》记:
“隋炀帝常将通拂菻,竟不能致。贞观十七年,拂菻王波多力遣使献赤玻璃绿金精等物。太宗降玺书答慰,赐以绫绮焉。
自大食强盛,渐陵诸国,乃遣大将军“摩拽”伐其部城,因约为和好,请每岁输之鑫帛,遂臣属大食焉。
乾封二年,遣使“献底也伽”。大足元年复遣大使来朝。开元七年正月,其主遣吐火罗大首领献师子、羚羊各二。不数月,又遣大德僧来朝贡。”
这里值得注意的,即是东罗马此数次遣使都在一百年内,而且可与期间之罗马史料相证合。
(1)贞观十七年为西历六四三年,据东罗马史料,本年大食的主将摩拽Moawiys,即东罗马将军Caliph·Moawiys,其进攻东罗马据Theophanes记载在六七三年至六七七年间。
(2)此时的东罗马皇帝为Patrice,(六四三年东罗马皇帝 )即中国记载名为波多力者,波多力正是Patrice的对音。
二、宋代
《宋史》记拂菻国即东罗马朝贡事如下:
“拂菻国东南至灭力沙,北至海,皆四十程,西至海,三十程。
东自西大食及于阗、回纥、青唐乃抵中国。历代末常朝贡。
元丰四年十月,其王灭力伊灵改撒始遣大首领弥厮都令厮孟判来献鞍马、刀剑、真珠。言其国地甚寒,土屋无瓦,产金银、珠、西锦、牛羊马、独峰驼、梨杏、千年枣、巴桃、粟麦,以葡萄酿酒。乐有箜篌、壶琴、偏鼓,王服红黄衣,以金线织,丝布缠头。
岁三月则诣佛寺,坐红床,使人舁之,贵臣如王之服。或青绿线白粉红黄紫,并缠头跨马。城市田野皆有首领主之,每岁惟夏秋两季得奉给金钱谷帛,以治事大小为差。刑罚,罪轻者杖数十,重者至二百,大罪则盛以毛囊投诸海。
不尚斗战,邻国小有争,但以文字来往相诘问。事大亦出兵。铸金银为钱,无穿孔,面凿弥勒,皆为王名,禁民私造。
元祐六年其使两至,诏别赐其王帛二百匹、白金金瓶、袭衣金束带。”
这段记载颇有若干地方值得注意:
1、“佛寺”当指圣莎飞亚大寺(St.Sophia即圣索菲亚),其所以在三月,则当指复活节(Easter)的盛典而言。
2、灭力沙,即塞尔柱突厥当时的君主Melik Shah的汉语对音。
3、献鞍马刀剑,即著名的大马士革钢制刀剑。
三、南宋
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书中有一段关于大秦的记载,其文如下:
“大秦国者,西天诸国之都,大食蕃商所萃之地也。
其王号麻啰弗,以帛出金缠头,所坐之物则织以丝。
有城郭居民。王所居舍以石灰代瓦,多设帘帏,四围开七门,置守者三十人,有他国进贡者,拜于阶肥之下,祝寿而退。
屋下开地道至礼拜堂一里许,王少出,惟诵经礼佛,遇七日即由地道往礼拜堂礼佛,从者五十人。
国人罕识王面,若出游骑马,打三檐青織,马头项皆饰以金玉珠宝。
递年大食国王号素丹,遺人进贡。如国内有警,即令大食措置兵甲前来抚定。
所食之物多饭饼、肉,不饮酒,用金银器以匙挑之。
食已,即以金盘贮水濯手。土产琉璃,珊瑚,生鑫,花锦,缦布,红玛瑙,真珠。
天竺国其属也。国有圣水,能止风涛,若海扬波,以琉璃瓶盛水洒之即止。”
此书《自序》题淳熙戊戌冬十月五日,则成书当在公元1178年。
以上这段记载被赵汝适抄入《诸蕃志》,其书自序题宝庆元年九月,则成书在1225年,比《岭外代答》约晚五十年。
查东罗马史,《岭外代答》成书时的1178年代,此时之东罗马皇帝为Manuel ·Comnenus,(1143年至—1180)年间在位,麻啰弗无疑当即是Manuel的对音。
再参证史事,1151年麻啰弗在位时,大食曾遣将占吉(Zenghi)从塞尔柱突厥手中夺回被突厥侵占之于罗国,归还给东罗马,而只取若干金币作为回报。所谓“国内有警,即令大食……抚定”,当即指此事。
素丹即苏丹,大食诸侯称号。塞尔柱诸王受黑衣大食哈里发之封为素丹。
天竺为大秦属国此说有误,天竺当作天方,即阿拉伯旧名,曾经为东罗马臣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