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军的战斗力

作者：十声叹息

    前些天看明末史及南明史，很觉窝火。忽然间想起了多年前在《百家讲坛》中，听阎崇年论满清入侵大明，击败李自成及南明军队时称，满清八旗军为十七世纪世界最强的军队。其间接说明了李自成及南明军队的失败并不可耻，安抚了汉族的朋友。

但我却不以为然，认为这种说法与国足的水平较弱是因为中国的足球运动员太少的原因一样，是自己找的理由。阎崇年先生之论纯粹为想当然，没有任何的依据。且不说当然的关宁铁骑就能在正面战场上与其抗衡。就是传统的蒙古骑兵也不会逊色，只不过满清对蒙古各部落采取了分化、离间、姻亲等方式加以征服的，主要使用的政治权谋之术。如果是硬碰硬地较量，就不会有多少胜算的。当然部分蒙古骑兵后来也编入八旗军之中。

    从论证的严密性角度，满清兵必须与当年的欧亚劲旅进行过真正的正面较量，才可断言强弱。满清八旗的战斗力巅峰应该从其成立到侵入中原后的数年计算，也即1620年为1650年之间。因为其后的战力大大弱化了。

所以我们比较也就是主要以这30年间的欧亚劲旅。当年世界较强的军队，我们凭直觉就能说出几个。如马穆鲁克骑兵、英国、奥斯曼、奥地利、波兰、瑞典、俄罗斯等军队，其中最强当为波兰。欧洲的军队中在此时及后来一段时间，仅俄罗斯、荷兰、葡萄牙等与中国军队小规模交锋过。在雅克萨，俄罗斯士兵的白刃战秒杀满清兵；在南明的桂林保卫战中，300名葡萄牙战士体了关键性作用，以至于永历帝的皇后还写信给罗马教廷希望派兵支持南明。在台湾之战中，郑成功与荷兰军较量过，据称1名荷兰兵可与25名汉人抗衡，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可信，但是当时的欧洲军队的战斗力很强，则是不争的事实。

    下面摘录《近现代骑兵变迁》： “在波兰，骑士贵族阶层仍然兴盛，成为这一时期（指16至17世纪，笔者注）欧洲战场最善于冲锋陷阵的骑兵，他们身披铁甲，手持5类长矛，冲锋起来既迅速又充满力量，并且深谙战术，不象以前的欧洲骑士那么鲁莽，他们不仅击败了用手枪进行半回旋射击的欧洲骑兵，而且击败了素来以善骑著称的并且曾经压制过欧洲的土耳其人和鞑靼人。因此波兰骑兵被很多人认为是传统骑兵最巅峰的模式”。 手枪进行半回旋射击的欧洲骑兵，理论上应该强于传统的善于弓箭的骑兵，否则弓箭不会被淘汰。同时土耳其人和鞑靼人已不是波兰铁骑的对手，大家不要以后来的衰退奥斯曼来揣度当年土耳其人的实力，那可是不亚于当年横扫欧亚非三大洲的威武之师。而鞑靼人，则是指蒙古人的后代。  

    “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从波兰骑兵的成功中吸取了经验，认为白刃冲锋是最适合骑兵的作战职能。他采用了一种新的部署方式，在骑兵编队中夹杂部署一些手持滑膛枪的骑马步兵，遇到其他骑兵时，步兵下马射击，以步枪火力压制敌人骑兵的手枪，然后己方骑兵趁机拔出马刀进行白刃冲锋。这一做法获得了巨大成功，打败了西欧所有的骑兵对手们。但是当新式的瑞典骑兵面对东欧的波兰骑兵时，依然吃了大亏，一分钟发射1~2次的老式火枪完全无法限制波兰骑兵冲锋，白刃战时从平民中征召的瑞典骑兵又远非出身贵族骑士阶层的波兰骑兵的对手。所以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越来越倾向于得出这样的结论：骑兵的主导地位虽然已经永远被步兵取代，但骑兵若想在战场上发挥更大和更合适的作用，就必须回到古典式的冲锋中去，必须以严格的纪律和大强度的训练来提升骑兵的总体素质，让他们像先辈那样作战”。

    “著名的克伦威尔“铁骑军”在训练和纪律上比鲁伯特亲王的骑兵更进一步，是新式骑兵的典范。铁骑军身披胸甲，手持长剑，有时还带有一柄战斧，他们的名称并非由于是否身披铁甲，而是由于他们的纪律像铁一般坚强。铁骑军中的骑兵在个人的骑术和武艺方面并非旧骑士的对手，但他们能在严明纪律的约束下整齐划一的行动，集体冲锋时时刻保持马挨着马，肩并着肩，就像一堵快速移动的“铁墙”。这堵铁墙时刻保持着集体力量，避免散阵后各自为战的混乱厮杀，所以整体战斗力要远远大于旧骑士的军队。在奔跑冲锋中保持密集队列，是比个人马背武艺要高难得多的整体战术行为，近代军制下科学系统的大强度训练是其出现的基石”。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此时欧洲骑兵理论出现了一次革命，它将整体力量大于个人技术的系统理论运用于实践，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既然这样，那仅靠传统骑射的八旗，它又怎么能与注重整体优势的欧洲军队抗衡呢？注意，克伦威尔时代是与八旗强盛时代相同的。

    为了佐证以上观点，此处仍引用《近现代骑兵变迁》：“俄国的军事观察家观察了奥地利与亚洲的土耳其帝国之间的战争，发现双方骑兵白刃战时，总是会出现一把土耳其弯刀同时面对2~3把奥地利骑兵剑的局面，土耳其骑兵以优良的武技硬拼奥地利骑兵团结的纪律，结果总是被毫无悬念的击溃。而奥地利的骑兵即使在冲散了土耳其人之后也依然能够保持整齐队列，始终集体作战。随后他向沙皇建议到：“奥地利对于土耳其军队的最大优势莫过于他们的胸甲骑兵，这一兵种令所有土耳其人闻风丧胆，我国也应该引入这一兵种的训练方式”。土耳其是传统的骑兵强国之一，在18世纪和西欧国家的战争中，其传统骑兵却成了最大的劣势，优良的土耳其骑手们竟然总是被不擅骑术的西欧骑兵打败，表明骑兵的进化已经进入了一个新时代，一个纪律比骑术更重要的时代”。

    “由于大多数的骑兵团一旦开枪，就影响了冲锋过程的连贯性，冲击力大打折扣。如果对方骑兵团坚决冲锋，并且是同样的密集整齐冲锋，那么依赖手枪的一方容易被整体冲垮，所以马背火枪射击被逐渐取消，骑兵队列冲锋只允许用剑或马刀。7年战争时期，普鲁士的骑兵一律禁止开枪，用最大的冲击力撞向对手，总是能击溃那些还没有完全放弃射击的其他各国骑兵。同时，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还鼓励个人骑术的重新训练，认为骑兵应该能够面对多种情况，而非只会靠着密集队列作战。普鲁士的骑兵素质达到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无需像以前的骑兵一样始终慢跑来保持队形的连贯性，而是在慢跑逐渐加速到敌人的100步距离时，开始纵马飞奔，而且依然保持队形，形成“飞驰的骑兵墙”。随着普军骑兵的素质在训练和战争中磨练的越来越高，飞奔的距离从100步增到200步，最后甚至增到1800码。最终，在18世纪后期，欧洲各国都采用了完全的冷兵器冲锋”。

    “卡宾枪和密集冲锋队列的组合在7年战争中遇到了纯正的亚洲骑射手：俄国人从西伯利亚深处带来的蒙古卡尔梅克部落骑兵。他们的弓箭骑射无法对使用卡宾枪的西欧骑兵造成任何威胁，而他们轻骑兵式的自由冲锋又不能对抗西欧骑兵纪律严明的持剑骑兵队列。7年战争以后，亚洲草原民族的轻骑兵永久性的消失在欧洲战场上”。

    “无数的战例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铁墙式”队列冲锋面前，散阵的一方即使有更高强的个人武艺和甲胄防护，也只能被瞬间冲的人仰马翻。无论是欧洲军队之间的战争，还是其他各地的战争，世界上发生过的所有骑兵战都符合这一定律”。

    “1798年，拿破仑远征埃及，当地的马木鲁克骑兵在几百年前曾经数次打败过西征的蒙古骑兵和东征的十字军骑士，称霸北非和西亚，到了18世纪也依然保持着数百年传承的彪悍尚武的作战传统，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世上最好的传统骑兵之一。”“拿破仑曾在一则日记中描述过马木鲁克骑兵与法国骑兵之间的战斗情形：“两个马木鲁克兵绝对能打赢3个法国兵；100个法国兵与100个马木鲁克兵势均力敌；300个法国兵大都能战胜300个马木鲁克兵，而1000个法国兵总能打败1500个马木鲁克兵。” 这段话的主要意思是在讲法国骑兵的总体纪律战胜了马穆鲁克骑兵的个人勇武，越是小规模的战斗中，个人勇武就越重要，越是大规模的作战，集体纪律就越居主导性”。 “同样作为拿破仑近卫骑兵中的外籍军队，波兰枪骑兵以严明的纪律和优秀的矛术享誉了全世界，而马木鲁克骑兵的表现却一直平平无奇。这一事实充分说明，即使是最好的传统骑兵，他们的优秀武技在近代骑兵面前也往往派不上用场。进入一支近代化的军队里，他们需要重新接受纪律和队列作战的严格训练，才能适应高度专业化的战争”。

    我无法搜索到该文章的作者，但是从行文、逻辑判断，这大概是一篇较为严谨的论文。所以是值得参考的。马穆鲁克骑兵在13世纪时就几次战胜巅峰时刻蒙古铁骑。其后实力一直未减，。纵使这样的传统骑兵也不是欧洲骑兵的对手了。此时的八旗能例外？

    1860年的北京八里桥之战，那是一场经典的中外骑兵的交锋。清军2.5万至3万人，英法联军8000余人；清军损失超过1200人，法军死亡3人，伤18人；英军死2人，伤29人。如此之大的差距的产生，实际上代表了两个不同时代的军队，即近代骑兵与古代骑兵的较量。这就实力差如同巴西的国家足球队对我国的甲级队一样。从足球比赛可知，虽然是各11人之间不断的较量，似乎与现代的科技无头。但是足球理论却产生了三次革命。每次革命，都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它是与现代的科技理论切切相关的。

    许多国人对蒙古骑兵在13世纪时锋茫毕露时津津乐道。姑不论蒙古并不能混淆为中国，仅就其实力而言，虽在鼎盛时无敌手。但是却远不及其后数百年的欧亚骑兵，甚至未必比奥斯曼军队强。参见《中亚霸主帖木儿VS西亚奥斯曼》。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我记得韩国足球在上世纪80年代前还不是国足的对手，后来几十年一直压住我们。  从14世纪开始，欧洲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文艺复兴及宗教改革引起了人们思想的大解放，大航海的开启及新大陆的发现，更是拓展了人们的眼界。科学上突飞猛进，又为新观点新方法的产生提供了基础。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所以骑兵思想理念的革命也就顺理成章了。所以在十七世纪欧洲多国的军事实力已经是非常强悍了，八旗军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其抗衡。大家对八里桥战役的结果不可理解，有些人仍用静止的观点认为只是因为当时的蒙古骑兵相较于成吉思汗时代极大地退步了。我们认为退步或许有，但不应该很大。因为蒙古人仍然是幼年即接受骑射训练。当时的统帅僧格林沁是蒙古最优秀的将领，带领的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其曾在几年前击败了强大的太平天国北伐军。所以根本的原因在于欧洲的军队进步太快了，现在对八里桥战役的许多解读中，公认为并非仅是武器装备的差距，而是从骑兵的马匹质量的改良和士兵的个人技术到协同化训练、严格的纪律、战术等一系列差距。虽然欧洲十七世纪中叶的骑兵实力肯定不及1860年时的英法联军，但是却是向着1860年军队演化的一个阶段。已经有近代骑兵战略、战术的雏形。  所以说八旗的实力在当时大概只会与马穆鲁克骑兵、奥斯曼军队的战力相当，一般来说还不及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军队，更不是英国铁骑军和波兰铁骑的对手。注意由于波兰铁骑的巨大威力，其主要靠冷兵器一直横行到二次大战，后被德国人的坦克兵团彻底击溃，才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