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罗马伪史考》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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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出版《希腊伪史考》一书,其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成心下战书——向已经堆积如山的中外希腊伪史叫板和挑战。
出版以后,我曾感到寂寞。除了有个高某在一小报上发出一篇颇自命不凡而实际不堪一驳的谤文(指责我为“学术义和团”,不胜光荣),竟再没有见到像样的反驳。(对他的攻击,我则已做出回应,见何新博客及本书,包括英文版。)
其实,《希腊伪史考》及本书《罗马伪史考》,以及我近年的共济会探讨之书(《统治世界》三卷),都确实不是可称完备而无遗憾之作。这几部书中的多数内容,原只是在“何新博客”中随感而发、随笔而写的札记,算不上很严谨的学术考证和论文。一是由于个人能力有限,二是由于近年连续罹患重病,心智俱衰,力不从心也!将这些随笔札记结集出版,不过是期待以愚者之一得,引起读者之讨论,抛我之粗砖而引出君子他山之美玉也。
但令我感慨的是,对于世界历史,国人特别是知识界竟是如此无知。(我说的知识界包括一些专业的历史研究者。)共济会是在国外久已被许多有识之士关注多年的问题,我复提出,本非新鲜,但竟使国内之孤陋寡闻者目瞪口呆。至于我所提出的西方所撰希腊罗马史之多不可信(我曾经将此书及英文提要赠送多位外国友人、学者;并不甚以为惊讶),唯国内一些少见多怪者则瞠目结舌,以为此乃非常惊异可怪之论。但是,尽管读者不少,有能力对我的论点做辩驳、诘问者则殊少——这一点从我的博客的留言及跟帖中即可看出。
一些年来,坊间及庙堂中诸多有关西方历史的史著,不过都是对西人著作之翻译,或东施效颦的低水平解读而已。50—70年代史学理论曾以苏联教科书模式之“五阶段论”描述世界历史进程及规律,据以构造世界历史体系,而曲折之谬说殊多,今已不足论。而90年代后的主流历史体系,则又是模仿西方“剑桥”教科书模版而构筑的另一套伪史体系。目前坊间及讲坛所述关于希腊、罗马的历史,以及关于欧洲中世纪以及文艺复兴以后的历史,虽然说者谆谆听者藐藐,但是基本都是不可征信的伪史。
19世纪末西风东渐以来已经100多年,而我国史学界至今尚未形成对西方历史文明独立思考、客观批判及辨伪实证的能力,岂非可悲可叹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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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西方主流说法也承认:伯利克里时代之前,所谓“希腊文明”本体其实是环地中海文明,地域包括西亚、北非和南欧,希腊半岛本身并不突出。
但是据说自公元前5世纪的伯利克里之后,雅典乃建立城邦民主制度而进入全盛期。以希腊语言文字汇集了亚非欧各地文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化高峰。一个神奇青年(超男)马其顿人亚历山大统一巴尔干半岛又发动亚洲远征,以雅典为代表的希腊文明遂向东方扩散而形成所谓“希腊化”时代。这是一段颇令“雅利安人”自豪的西方文明的辉煌历史。许多有普世情结而言必称希腊的国人也顶礼膜拜之。
而我的观点则认为,上述说法全不可信。原因是既没有可信第一手史料为证,也缺乏考古实际证据。关于希腊历史之妄说,余之《希腊伪史考》已有所论。我所质疑的基本问题是:
——西方人所谓“希腊文明”,究竟是指哪里的文明?是指雅典为中心的希腊半岛的文明吗?
然而我的考论是:多山贫瘠的希腊半岛及巴尔干半岛并不存在足以发育辉煌古代文明的条件。所以此地至今仍是欧洲之最落后地区。雅典城边残存的少量建筑与文物(其中不乏近现代重建的赝品),皆不是本地原生态的首创文明,而是东方埃及以及小亚细亚文明的边缘传播次生形态。
语言学证据亦表明:希腊本非国家或民族之名,而是一泛地域之名,其中心并不在爱琴海西之雅典,而在地中海东岸之小亚细亚。在泛小亚细亚以及希腊半岛以及巴尔干地区,没有可信证据表明其历史中存在过统一的“希腊”国家(包括所谓史前的“希腊航海殖民帝国”也只是一种后世杜撰的神话)。
就连那位据说最早统一希腊半岛的神奇超男亚历山大帝——此帅哥的故事也非信史而只是个传说而已。第一,西方史学自己也承认关于古代马其顿民族的来源始终是个问题。(现代马其顿人主要是斯拉夫人,古代也并不是雅典希腊人的同族或同种。)
即使亚历山大及其父王腓力不是传说,那么也并不是雅典希腊人征服了来自巴尔干半岛北方的马其顿人,而是马其顿人征服了雅典及希腊人。那又何来什么希腊帝国呢?
其次,关于亚历山大的一系列征服故事或者远征神话,都只是一系列述自后人而不见原初史料的第二手、第三手传说,所以并无可信性。实际上,历史中并没有证据表明真实出现过具有文化纯一性的什么“古希腊民族”或者统一的“古希腊帝国”——这也就是全部希腊问题之所以可疑的要害之所在。
进一步的研究可以发现,所谓古希腊文化,以及所谓荷马史诗的考古地域,实际都是泛指小亚细亚(即现在属于土耳其的安纳托里亚)地区,而不是雅典为中心的希腊半岛。以至于包括荷马、泰勒斯等众多所谓“希腊贤人”,都既不是希腊半岛人更不是雅典人,而是地中海东方的小亚细亚地区人。甚至就连大名鼎鼎的亚历山大、亚里士多德,也是属于巴尔干半岛北麓的古马其顿民族(其来源西方学界承认说不清),并不是什么希腊人。
这些论点貌似石破天惊,但是却有一系列铁的事实为证而予以支撑。所以尽管由于我摧毁了某些人的心中偶像,令崇信希腊“神话”的精英愤怒叫骂,以至于做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状;但这些基本立论却颠扑不破,令他们无可奈何,无法否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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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罗马伪史考》是《希腊伪史考》的续编。此书所讨论的是,不仅关于希腊古史多伪造,西方之罗马史也多有伪造。
国人很少知道,历史上存在过至少两个罗马帝国(实际历史中的罗马帝国远远不止两个)。一个是欧洲的意大利罗马,即旧罗马。旧罗马被匈奴和日耳曼蛮族所灭。
另一个是亚洲(地在今日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的东方罗马帝国,史称“新罗马”。西方的意大利罗马,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存在不过区区几百年。而亚洲的东方罗马则是一个千年帝国,文明伟大,历史影响比前者深远得多。但正是这个东方罗马,却是被异种族而同信仰基督教的日耳曼人十字军破城掠夺,几乎灭国。最后则亡国灭种于来自远东(西域)的穆斯林突厥人之手,于是而形成今日之土耳其国家。
但是,就因为这个东方罗马是亚洲人的罗马,西方近代欲冒领罗马正统性的那些僭伪罗马(如所谓“神圣罗马帝国”)的一些史学家,就凭空(根据神话传说)而编造出一个“拜占庭”城、国的伪名,来为这个真正的罗马帝国改名。此后之西方史学,遂把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所谓“拜占庭帝国”,作为东方罗马帝国的正式学术名称。如此欺世盗名——手段之卑劣可笑,殊为惊人而无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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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主流史书常常大谈特谈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却讳言文艺复兴的文化资源完全是来自这个东方罗马。
1204年4月,来自威尼斯、法兰西和日耳曼的第四次十字军骑士们,对于东方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进行了一场疯狂血腥的屠杀和劫掠——这段历史详细而翔实地记录在英国近代伟大历史学家吉本(Edward
Gibbon,1737─1794)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中。可是中国之治西方历史者,又有几人认真读过这部伟大著作呢?
十字军的骑士(即圣殿骑士,也即共济会的骑士军团)们对君士坦丁堡,这个当时世界最富庶的大都市中的财富、黄金、文化艺术品和图书古卷,进行了一次向威尼斯、佛罗伦萨、巴黎等意大利半岛和法兰西地区的历史性大搬运。圣殿骑士团因此发了横财,成为当时欧洲最富有的势力,建立了近代的武装银行组织。这也是西方近代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第一桶金。由此之后的200年间,西方才有所谓“重新认知希腊罗马”的文化运动,即席卷此后数个世纪的意大利、法兰西的文艺复兴运动。
[说是“重新认知希腊罗马”都是错误。因为此前之多数欧洲人对历史中的希腊罗马并没有多少认知。希腊罗马的地中海人也并不是来自欧洲北部的日耳曼人(以及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祖先。文艺复兴以后的西方人冒认了自己的文化祖宗。]
文艺复兴时期统治意大利威尼斯、佛罗伦萨等新兴城市共和国的梅蒂奇等银行家族,为宗教和政治的原因,之所以雇佣学者大规模伪造古希腊主要是雅典共和国的历史、神话和艺术,这也与此次不光彩的文化大掠夺有关。为了掩盖他们的掠夺和盗窃罪行,他们不仅为东方罗马帝国改名,也必须设法抹杀对于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真正的“希腊/希兰”文明的记忆。所以他们的文化枪手们篡改了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史料,把一个虚拟的文化中心赋予了古代荒漠之岛上的雅典。
但19世纪以后新的考古实证发现渐多,被诸多谎言虚构包装的雅典故事,日益找不到可信文献和实证的支点。于是18——19世纪的启蒙时期,在西方史学中出现了许多质疑希腊的著作和声音。编造的谎言面临露馅。以故19世纪后期,有人就搞了一系列形迹可疑的考古运动,声称在小亚细亚一些地区(多非希腊本土)挖掘出了荷马神话中的城市和遗址。于是本身来历不明的荷马神话统统就被历史化、信史化——荷马神话成为了希腊罗马的远古帝国信史。
其后有人又编造出一系列什么“泛希腊文明”、什么“环地中海希腊文明”、什么“希腊化”一类以雅典希腊为中心的名词,无中生有地制造出历史的幻象——好像曾经存在一个文明灿烂、辉煌,以雅典城为中心,幅员覆盖地中海周边亚、欧、非三大洲的史前“大希腊文明”的印象和概念。于是历史上从不存在的一个“大希腊帝国”凭空降生,莫须有的希腊雅典的伪文明史,就这样被嫁接到小亚细亚(今日土耳其地区)固有的久远历史文明之上。
这里问题的要害是:
1、历史上雅典人从来没有实际占领或控制过小亚细亚,凭什么把小亚细亚地区说成希腊殖民地?
2、据说有一个叫“多利安”的爱欧尼亚部落最早移民雅典——成为希腊人种的文明祖先(?)。但这种说法来自荷马神话,没有任何其他可靠史证。
3、如果把古希腊时期的雕塑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雕塑做比较,人们不难发现这两个时期的雕塑题材模式极其相似,以至几乎完全相同,不仅雕塑选用的石材出自相似的地区,这些作品仿佛出自同一个时代的同一批艺术家之手,历史仿佛没有流逝——感受不到这两个艺术时期相隔近2000年。
4、最重要的是:希腊及雅典并没有遗存下中国24史这种国家系统保存数千年一以贯之的成文历史。希腊的几乎全部所谓历史、神话、文论包括哲学、艺术作品,都并非原物原貌,而是文艺复兴时期从君士坦丁堡和中东地区被带到西方,重新“发现”的。现存所谓希腊作品皆非原件原貌,而是经过辗转抄录和复杂语言辗转编译的。其中绝大部分资料,据说来自古代早已经毁灭的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这就为一系列作伪、伪造、伪托和改编,提供了非常宽大的可以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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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胡适及其弟子搞出一个“古史辨”学派,把中国的史前传说包括三皇五帝夏商周几乎考证成虚无。幸亏王国维、罗振玉、郭沫若等通过甲骨文发现了商代,于是商以后的华夏文明方成为信史。
[附注:20世纪初胡适及顾颉刚开创疑古派,提出:“层累传闻造成古史”说,认为从夏至秦,古史越早,神话传说越多,古史是一代代谣言累计的结果。认为先秦古史文献均由后儒编造,经、子、史文本俱不可信。此说喧嚣一时。直到王国维在甲骨文中发现《史记》中记述的谱牒,李济依先秦旧籍成功寻找到殷墟之后,日益丰富的地下文物埋藏20世纪中不断见世,该派对华夏古史的否定才被彻底打破。]
可是标榜科学实证主义的西方学界,却从来没有人也以疑古求实证的方法,考据一下西方的古书、古史和神话真伪,建立一个对西方历史的“古史辩”学派。因之诸多神话传闻,都被作为希腊罗马的信史,“层叠累积”,谣言神话不断被历史化。而中国的一些无脑精英则对西方制造的自慰伪史一概顶礼膜拜,奉为神圣。
我本来有志深入西方史料,包括学习异域文字,然后予以揭露。但是自近年连遭重病,现在只能认输,我已无力完善旧论,补充考证。
事实上我甚至难以亲自编撰本书,主要工作只能委之助手。这个短短的序言,虽为本人亲笔所撰写,但拖拖拉拉竟写了一个月之久。故此书及以上所论都是不完备的。我只能寄望于后来之俊杰,会有那种学冠中西而敢于破除迷信,敢于怀疑西方历史的思想锐士,把我所初理头绪但未做完的工作继续推进。是为序。
何新
2014年9月,草于手术后病榻中
【附言】
我自30岁(1980年)闯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如同一头莽撞之牛,在人文社会学领域横冲直撞30多年,摧枯拉朽,大破大立,标新立异,立异论殊多。一路走来,遭遇许多恨我、骂我的人。但在学术上却始终没有遇到够分量能驳倒而击败我的对手。以至连正面与我交手的对手都很少。(30多年来,正面论战而数得出名字的不过斯维至、王xx、矢吹晋(日本学者)、高xx等区区数人。但每次交手也不过仅一个回合,吾意犹未尽,对方却已哑炮,沉默而消遁。)好不寂寞也!
但是今后,我要承认我已无力完善我的一些论证。对于任何批判、批评、攻击,我恐怕皆无力回应,或者做更深入的讨论、论战矣!诸境无常,万法皆空。呜呼咦嘻,宿命如此,夫复何言?但能亦悲亦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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