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参加崇文区合唱团的经历,是我十年黑暗记忆中的一抹亮色。一群血气方刚的中学生,那拨开国军人子女的基本素质非一般意义上的“纨绔子弟”可类比,我们的父母少年时怀抱着“为穷人打天下”“创造新中国”的愿景闯过枪林弹雨,严格管教子女、不许家人沾染丁点“骄娇二气”,与日后人们骄纵独生子女的做派简直天壤之别。再说文革之初,人们普遍还没有学得太坏。
我亲历的文革十年(8)
八、第二个八月
文革爆发学校停课后,学生们流散于社会或选择“逍遥”躲避家中。1967年春,我们49中十多个老红卫兵参加了“崇文区红卫兵合唱团”,合唱团由26中(汇文中学)、女15中和49中三校老红卫兵携手组成。
一所男校、一所女校加49中男女生混合校,三校联合组成一个相当正规的合唱团,在力求专业化的严格排练后在京城巡回演出斩获好评,体现出我们崇文区老红卫兵的素质与合作精神,也证明合唱团几位核心、包括后来被捕的4位学哥具有很强的领导力。一群血气方刚的中学生,那拨开国军人子女的基本素质非一般意义上的“纨绔子弟”可类比,我们的父母少年时怀抱着“为穷人打天下”“创造新中国”的愿景闯过枪林弹雨,严格管教子女、不许家人沾染丁点“骄娇二气”,与日后人们骄纵独生子女的做派简直天壤之别。再说文革之初,人们普遍还没有学得太坏。后来被铜臭烂了心还试图坐江山的“红二代”只是败类而已!
来自三校的几十人,在合唱团齐声讴歌父辈长征之艰巨,人人努力个个争强,从内到外尽显革命时尚——朴实的奋力。说起当年推崇的俭朴,那时人们特别注重衣着的单一老旧,举例说明:合唱团第一次排练,为彼此相识,先逐一点名,点到谁就起立让大家认识,女15中一名女生名叫“剑”,仅仅因为她穿戴稍有色彩、说话有点“嗲”,点名到她时,不知谁竟然小声说了句“是够贱的”引起哄笑。这件小事也说明,文革时期抵制“爱美”人性,竟达如此决绝之境。
我们合唱团虽是文革初期的草台班子,但努力仿照总政歌舞团的音准效果,按每人音色高低地分出四声部,认真排练了很长时间才于1966年8月18日首次亮相。我校初二女生、老红军女儿、气质高雅的江滨担任朗读,男生朗读是26中一个高中帅小伙儿;26中两男生领唱“过雪山草地”;我在女高音部,并和孙安娜两人共同领唱“苗岭秀”;我校荆晓飞、白安丹领唱“祝捷”。排练由合唱团的指挥、26中的李大康领衔主持,年轻指挥相当了得,威信颇高,记得刚开始排练四声部合唱时,大家表情紧张,李大康轻轻挥拳说了句:“放松,提神,拿出红卫兵的志向来!”大家立刻精神抖擞找到了感觉。
团里还有一位姓左的男生,也是多才多艺,会好几种乐器,排练时我们跟着他吹奏的不同乐器来确定音高音准,反复推敲不断摸索,结果合唱的效果简直可与专业队一拼高下!
1967年8月18日,北京49中召开纪念红卫兵及该校几个主要学生组织成立一周年的大会,“崇文区红卫兵合唱团”表演《长征组歌》。前排左一(军服颜色较深)是朗诵者江滨,左三是我。
《长征组歌》中“过雪山草地”段落,两名男生领唱,我们其他人摆出再现过雪山草地的造型。指挥李大康后背已见汗湿,每次演出结束他率先谢幕,他转身谢幕时,我们总会看到他军衣上装背后两大片被洇湿的汗水。
演唱中间,打出红卫兵黑字旗。67年间,老红卫兵为区别其他组织,一度佩戴黑字臂章,旗帜上的黄字被黑字替代。注意:指挥李大康背后的汗湿更明显了。
这次演出结束时,大操场上掌声经久不息,从此我们开始四处客串巡演,所到之处皆受欢迎。1978年我与老王(我老伴儿)相识后,有一次聊起红卫兵合唱团,他说他看过我们在汽车局大院礼堂的演出,“我们院的孩子全体出动,把礼堂挤得水泄不通,能立足的地儿全挤满了人……演出非常精彩!”我听了特高兴。老王是个实诚人,他所言毫不夸张。每次演出,看到观众聚精会神和羡慕的眼光,我们唱得格外卖力,夏秋之季,唱到后几首歌时,站在高处两排的男生们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时常滴落到前排我们女生的身上。演出接近尾声时,大家很累了,这时李大康用各种夸张的表情,甚至故意扮鬼脸逗我们开心、刺激我们振作精神再加一把油。
指挥李大康是著名音乐家李焕之的儿子,他在中学时代就展示过出类拔萃的音乐天赋,日后果然成为中国著名音乐人,我刚百度了他的资料:“在录音专业领域里默默耕耘,用青春、智慧和真诚的努力,创作了一部部给人们留下美好记忆的经典音乐录音作品。代表作有《金色庆典》、《金笛》、《音乐之门》等。”
李大康近照(百度的图片)
李大康的父亲是著名作曲家、指挥家、音乐理论家李焕之。李焕之生于香港,1938年到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学习指挥、毕业后留校任教,指挥过大合唱《黄河》、歌剧《白毛女》演出。代表作有“民主建国进行曲”、“新中国青年进行曲”、“春节组曲”等。
心齐气盛是我们崇文区红卫兵合唱团的特点,当我们初出茅庐开始巡回演唱并小有名气时,突然传来合唱团的四位核心队员被捕的坏消息,我们极其沮丧又无计可施,搞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一下子抓了4个人。许多年后,北京26中的吴正民(四人之一)还有一位学哥在聚会时透漏了原因:他们私下议论过江青。
文革到了67年,老红卫兵中不少人开始讨厌江青,看不惯文革小组四下挑拨离间的小人做派,包括我自己和我的好友素珍也私下诅咒江青,悄悄传抄反江青的诗歌,只是没有被检举告发而已。下次我会说那些往事。
北京49中红卫兵四位发起人1967年在人大会堂前,从左至右:高国勤、肖克军、刘向群、荆晓飞。刘向群被我们尊为老大哥。注意:67年人大会堂挂有毛像,广场植有柏树墙。49中老红卫兵的友谊一直延续至今,去年还建立了微信群。
1967年参加崇文区合唱团的经历,是我十年黑暗记忆中的一抹亮色。在写这段回忆前,特意打电话给我当时的好友张素珍,我后来接连两次严重煤气中毒大脑受过伤,素珍的记忆明显优于我。关于李大康的名字和合唱团的几处细节是素珍帮我重建起来的。(下次接着:我亲历的文革十年(9) 好友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