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不但是中国画坛上的全能画家,更是一位精通鉴定,善于摹仿的造假高手。如今,在国内和海外不少的收藏机构中,都收藏有张大千摹仿徐渭、石涛、八大、石溪等历代名家的假画,有的已被鉴定确认是张大千所为,有的至今还未被认识,还当作这些画家的真迹保藏在深殿秘笈之中。
记得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位美国学者来到南京参加龚贤诞辰360周年学术研讨会,午餐间闲聊,他说:有次,美国某著名美术博物馆开了一次规模不小的“石涛作品特别展”,约请了世界许多资深学者、专家,当然,也约请了张大千先生。大千先生到场后,在秘书的陪同下,到展厅匆匆地转一圈便出来了,随即对秘书诡秘一笑,“这些画中有三分之一是我早年的仿作,嘿嘿……”
同样80年代中期,中国书画鉴定界泰斗谢稚柳先生及一批专家在江苏某博物馆看画。当大家看到一幅署款为石溪 的作品时,都“啧啧”赞叹作品之精美,唯有谢先生不语。事后,谢先生告诉我那是大千早年住在苏州网狮园中仿制的十八幅石溪假画中的一幅,仿得的确好,足以乱真了。谢稚柳先生和其兄谢玉岑与张大千及大千兄张善孖友情甚笃,谢氏兄弟客居苏州时,就住在张家的网狮园中。因此,谢先生对大千十分了解,要不是谢先生聊起往事,这幅张大千的仿作又被误当成石溪的真迹了!
张大千先生为什么能瞒天过海地摹仿古人作品且足以乱真呢?谢稚柳先生告诉我们:“大千学习是极用功、极刻苦的”。谢先生说道:“客居网狮园时,有一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大约也就早上四点多钟吧!在园中漫步,顺着微弱的灯光不经意地向前走,无意中来到张大千隐落在林木中的画室,看见屋里的大千已经磨墨理纸,准备作画了。谢先生不便打扰,便悄悄地退去。此刻,天还是黑的。
张大千临摹古人技法非常用心,对这些画家的用笔、用墨习惯,作画时的节奏、韵律都做过细致地分析研究,甚至对这些画家一生中用了多少枚印章,哪一枚印章用于某年作品,其中某一枚印章又在哪一年跌损过,上面有什么样的残缺,做有详细记录。在掌握如此大量信息资料的情况下,摹仿出的假画,当然能够蒙骗许多收藏家,以至不少鉴定家在他面前也大跌眼镜。
黄宾虹是著名美术史学家,担任过故宫鉴定委员。民国时,大书法家李瑞清曾借助学生张大千摹古功底,和黄宾虹开了次善意的玩笑。黄宾虹曾收藏一幅石涛山水作品,视如宝壁,李瑞清看了也非常喜欢,几次提出交换条件,黄宾虹皆不允诺。李瑞清将事情告知张大千,大千想了一下,回老师说:“不急,我来办理。”于是,大千找了张明代旧纸,精心制作一幅石涛假画,装裱做旧后交给李瑞清,叮嘱老师“如何如何”。李瑞清把画挂在家中客厅,佯邀黄宾虹到家里做客,黄宾虹来到李府,站在客厅目睹素壁上的悬挂之物,竟激动地目不能移。随即主动向李瑞清提出愿以家藏石涛作品换取这件画作。事后,李瑞清向黄宾虹介绍了这位得意学生,并说明原委,致歉后归还了原物。由此,可见张大千高超的造假水准。
吴湖帆是民国时的大收藏家、大鉴定家,鉴定书画眼力极好,但就是这么一位大鉴定家,也曾被张大千无意之中“刷”了一回。吴湖帆家藏宏富,听祖父说,家里曾有一幅南宋梁楷的《睡猿图》,在动乱中散失,一直没有找到。吴湖帆记在心里,多方寻觅未果。一次吴湖帆真的遇到一幅署款“梁楷”的《睡猿图》,落款及时代风格都和梁楷画风相近。吴湖帆十分高兴,以为找到了祖传秘宝。有人愿出高价收买,吴湖帆说什么也不肯相让。后来,张大千见到这幅画,竟发现是自己的游戏之作,碍于和吴湖帆是朋友关系,又考虑到吴湖帆在鉴定界的权威性,张大千不便挑明,只好委婉地劝说吴湖帆把它卖了,张大千无奈,就为吴湖帆的朋友陆丹林画了一幅同样的画,当吴湖帆看到了张大千画的这幅画后,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吴湖帆也不动声色,在画幅的裱边书上累累长题,极言此画之精,且说自己把它视如宝,即便他人用明珠骏马也不能换去他这件至爱之宝。而后,又请画家叶恭绰在画幅诗堂中题上“天下第一梁疯子”七字。不多长时间,吴湖帆就把这幅画以买价数倍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外国人。
张大千好开玩笑,但对一些附庸风雅,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和俗赖之徒,却常常是恶作剧地“戏弄”。
民国时,有一个在上海做地皮生意,人称“程二”的程霖生,是个好出风头,花钱流水的人,但他却佯装儒雅,对字画颇有“雅好”。一日,程霖生购得“八大山人”荷花四屏,乐不开支,聚众友豪宴欣赏。席间,程霖生对客友狂言道:“世谓大千善于模仿,无所不能,这八尺荷梗,恐怕仅此一笔,大千就无能为力了吧!”大千闻有此事,莞尔一笑,对客言道:“嘿嘿,正是大千所为。”随之展纸濡墨,循长案且走且画,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今来客惊叹不已!
又有一次,张大千被程霖生请进上海爱文义路的豪宅,品鉴他收藏的书画。张大千坐定后随意扫了一圈厅堂中悬挂的书画,发现大都是低劣赝品。张大千窍笑并不点破,反而大加称赏:“程先生,你收藏的书画名头太多太杂。这样很难成为大收藏家。你不如专收一家,这样既成专家,又为大家。”程霖生不假思索地问道:“你说吧,谁的名头大?我就收谁的!”张大千信口答道:“石涛名头最大,画画得也好,你就专收他的吧。你不妨把斋室改名为‘石涛堂’。”程霖生频频点头,发誓收全上海最大最好的石涛作品。其实,张大千造假最得意的莫过于作石涛的假画了。
不久,掮客闻讯给程霖生送来不少石涛作品,程霖生不是挑剔作品不精,就是挑剔作品尺寸太小,总碰不上满意的。他言称“像我这们的身份,只有一流的石涛作品才能配的上!”
此时的张大千已经寻觅到一张丈二匹的明代旧纸,并精心绘制一幅大的石涛山水画,装裱后,让掮客给程霖生送去,嘱咐掮客向程霖生要五千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能卖。
程霖生见到石涛的这张山水画,十分开心,但想了一下说:“得派车去把张大千接来看一看,万一我买假了,岂不作冤大头?”
张大千来到程家,看了一下硕大的石涛作品,脱口而出:“假的!”掮客急了,冲着张大千嚷到:“张先生你看清楚了!怎么会是假的呢?”张大千仍然不动声色地咬定:“假的!”
事后,掮客匆匆来到张大千的住处,气冲冲地质问:“张先生,你这不是捉弄人吗?”大千答曰:“别急,过两天你再去程家,告诉他,那张画让张大千买走了。”掮客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一下脑袋说:“张先生高明,张先生真是高明!”过了几天,掮客到程宅,不无得意地向程霖生说:“那张画让张大千买去了。”程霖生大怒:“什么?张大千买去了?”掮客答道:“张大千后来仔细地看了这张画,认为当时没认真看,走了眼,其实画是真的。”程霖生又问:“你多少钱卖给他的?”掮客答道:“四千五百大洋。”程霖生说:“你为什么不再拿回来卖给我。”掮客说“张大千说是假的,我再拿回来,你会相信么?”程霖生求画心切,脱口而出:“我给你九千大洋,加一倍!你去把那张画给我弄回来!”
过了两天,掮客跟程霖生说:“张大千同意出售那幅石涛作品了,但说好九千大洋,一文不能少!我还没敢和张大千说是您要的。他要知道是您要的,肯定狮子大开口。这样吧,您再加一千大洋辛苦费,凑个整数吧。”程霖生无奈,明知被宰,只能咬咬牙,同意了,但又愤愤说道:“这张画归我后,谁都可以来看,唯独不准张大千再登我家的门!”
张大千得到画款后,哈哈大笑,“我再也不想进程家的门了,因为程二收藏的古画,其中有一半是我造的假!”
张大千造假,为什么能出神入化,屡屡骗过许多的专家呢?因为他对这些名家的时代风格,个人风格都做过深入地研究,哪一位画家哪一年用什么印章,是白文还是朱文,哪一年这枚印章跌损过,哪儿有什么残缺,他都做过细致地排比研究,可谓了如指掌。这样,他仿造的虽是假画,却有着众多的信息含量,不易识破的原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所以“比较研究”是唯一准确而又科学的鉴定方法。前面所谈到的一些带有规律性的鉴定知识,实际上也都是用“比较分析”的方法获得的。比较的范围越广,获取的信息量就越多,鉴定的可靠性就越大,准确性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