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东解放战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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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南战役吴化文起义始末
(作者:原立,济南战役时中共地下党员)
1948年9月,我华东人民解放军经八昼夜的英勇奋战,速攻克了敌人坚固设防的济南市,全歼守敌十余万人。济南的解放,不但使华东人民解放军迅速解放了全山东,而且为伟大的战略决战揭开了胜利的序幕,加速了全国解放的进程。
在解放济南的战役中,国民党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率领两万余人战场起义,对保护济南城池,减少部队伤亡,动摇国民党军心,加速济南解放,都做出了有益的贡献。吴化文是国民党高级将领中最早起义者之一。这次起义成功,是我党正确贯彻对敌工作政策,配合强大的军事攻势,进行政治争取工作的结果,是多方面多渠道长期深入敌军内部,进行艰苦工作所取得的成效。
(一)接受使命
1945年10月下旬,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高树勋率一个军和一个纵队共l万余人,拒绝进攻解放区,在邯郸内战前线举行起义,在全国影响很大。为了粉碎国民党的进攻,进一步加强分化瓦解国民党军队和争取国民党军队起义的工作,1945年底,党中央决定“开展高树勋运动”。要求各地设置部门,调派干部,从国民党部队内部去准备和组织起义,使国民党军队官兵在战争的紧要关头。以高树勋为榜样,站到人民方面来,反对内战,主张和平。
1946年冬,我正在北平读书,住在东观音寺3号。这所三合院的房子是吴化文购置的。因为我是他的妻弟,他在北平的房产委托我代为管理。当时,我在党的教育下已加入地下党组织。因此,这里成了北平地下党活动的场所。
在年底的一个夜晚,华北城工部地下党员、北平学委魏焉来到我的住处。他对我说:“你去请张瑞英来,有一项特殊任务,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张瑞英(现名白平)是北平朝阳大学地下党组织成员,是我的直接负责人,就住在这个院里。我把张瑞英找来后,魏焉对我们说:“中央号召开展高树勋运动,华北城工部决定派世昌(我当时的名字)利用寒假期间去做争取吴化文的工作。”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中央要求全党拿出力量来耐心地做国民党军队的分化瓦解工作,争取他们起义。这项工作做成功意义很大,做不好还有危险,但有危险也要做,那怕只能起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作用也要做。”
张瑞英以信任和鼓励的语气补充说:“组织上派你去,是因为你有做这项工作的有利条件。吴化文
是你的姐夫,姐姐是信得过你的。这次去先不暴露党员身份,这样可能起作用大些。如果对你发生怀疑,你们是亲属关系,安全也不会有大问题。你可以大胆地去进行工作。”
组织上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这个刚入党不久的21岁的年青党员,这是党的信任,是人民的委托,是革命的需要。一种激动而自豪的心情,使我增加了信心和勇气。我立即向党表示,一定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根据上级党组织的指示,我们三人进一步分析了吴化文
的特点,以及他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地位,研究了执行任务的具体行动计划。吴化文原是山东军阀韩复榘的手枪旅旅长,抗战期间,韩复榘被蒋介石处决后,吴化文在山东继续抗日,到1943年投靠汪伪。抗战胜利后,他又投靠蒋介石,任国民党整编第八十四师师长。蒋介石一贯排除异己,为了消灭杂牌军,他把吴化文的部队作为反共打内战的急先锋,先后令吴部驻扎在山东、河南、安徽一带与解放军作战,企图在反共内战中,达到两败俱伤、坐收渔利的目的。而吴化文对蒋介石也存有戒心,处心积虑地设法保存自己的实力。因此,争取吴化文率军起义是有可能的,如果成功,对瓦解国民党军队将产生重大影响。
老魏明确交待说:“你这次去的具体任务是:先争取你姐姐林世英,再通过她去劝说吴化文
,使他认清形势,了解我党对起义部队的政策,为他指明前途和出路,在适当时机,举行起义。”张瑞英进一步强调说,“先把林世英争取过来,使她为我们工作,从内部动摇吴化文。”
【附注;这是一路地下工作者,还有一路起义策动者是李昌言,而不是北平这一支。是胶东西海区地下党派到吴化文身边的李昌言,通过当时的济南市委与饶漱石、谭震林直接沟通,而不是北平这一支力量。】
(二)内线攻心动员反戈
1947年1月,我肩负着党赋予的重任,从天津乘船到上海,再由上海乘火车经南京来到徐州。当时吴化文不在徐州,正率部在河南朱集驻防。常年随军东跑西颠的林世英,见到我来看望她,激动得流出了高兴的泪水。
在一番问寒问暖谈家常中,我向她介绍了我在北平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并关切地询问了吴化文的情况。当她流露出整天跟吴化文东奔西跑、为他提心吊胆、对蒋介石打内战不满的情绪时,我便趁机向她宣传北平学生举行“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的景况。她惊疑而担忧地询问我:“你也参加了吗?”我回答:“只要是要求和平、反对内战的爱国青年学生都参加了。不仅一个学校,北平所有学校都参加了。全国许多大城市的学生都纷纷开展了要求和平、反对内战的运动。”
“噢!我还没听说过,闹腾得这么厉害?”她很不理解又很惊讶地问。我十分气愤并理直气壮地用大量事实向她揭露了蒋介石的黑暗统治及人民不满的真相。我说:“抗战八年,老百姓受尽了苦难,盼望能过个和平生活。可是蒋介石却在美国支持下发动了大规模的内战,使人民又重陷水深火热之中。国民党贪污腐败,无恶不作,迫害进步学生和民主人士,激起了各界人民的愤怒,纷纷抗议国民党蒋介石的暴行,就连国民党内部对蒋介石不满的人也大有人在呢!”她惊奇而疑惑地望着我。
我继续说:“去年蒋介石到北平,在离开北平驱车到飞机场的路上,有一个国民党下级军官向蒋介石开枪行刺,但没打中。这是轰动一时的新闻,你听说过吗?”姐姐摇摇头。我进一步问她:“绍周(吴的字)兄现在怎么样啊?”她说:“你姐夫的队伍现在成了国民党的‘追剿’部队,经常在河南、山东、安徽一带跟共军打仗,我整天跟着他提心吊胆的。”她唉声叹气地说:“这样打下去,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发现姐姐很为吴化文的命运和前途担忧。
我抓住话机,进一步帮助她认清蒋介石排斥异己、消灭杂牌军的阴谋。我说:“韩复榘被蒋介石杀死了,杨虎城、张学良从西安事变后不知去向,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不是蒋的嫡系。绍周兄是韩的部下,蒋介石岂能信任他?今天,蒋介石以他的军队为‘追剿’部队,还不是利用他去打共产党,同时也让共产党来消灭他?”她听后略有所悟地说:“真愁人!怎么办呢?”
我关切地劝她,“要劝告绍周兄,不要为蒋介石卖命,以免中了圈套。再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共产党消灭的。应该为自己的命运和后代的前途着想,尽快想个办法找条出路。”姐姐频频点头,期待着我能帮助她解除忧愁。这时,我进一步向她宣传我党对国民党军官兵起义的政策,动员她劝吴起义。
我说:“高树勋不是起义了吗?国民党空军的刘善本也起义了!听说共产党对起义部队是很欢迎的。共产党对国民党人员并不一概排斥,而是采取区别对待的方针。
对大战争罪犯,坚决铲除;对做过坏事,虽有罪恶,但能悔过自新的人,准其将功赎罪;对反戈起义的国民党军官兵,则给予奖励,不仅不杀不辱,还保留职务,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
这些她前所未闻的话,深深触动了她。她半信半疑地问:“这可是真的?”我说:“是真的!我还能糊弄你吗?”她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我在北平接触了共产党的新华社记者,听他们说的。这些事全是真的。”她又问我是否参加了共产党。我故作遗憾地说:“我哪是!我还不够资格呢!”我见她若有失望的表情,即向她直截了当地指出:“姐姐,你劝劝绍周,不要再替蒋介石跟共产党打仗了
。要他学习高树勋,弃暗投明,选择时机,举行起义。只有这样,才是摆脱蒋介石的控制,免遭覆灭的唯一出路。再说,共产党主张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绍周起义,跟共产党走,连你们家庭内部的纠纷和矛盾也就解决了。”因为吴化文有两个小老婆,我姐姐为此很恼火。这番话正中她的心怀,为她拨开了心头的乌云,使她感到有了光明的前途。
几天的促膝交谈,从国内形势分析到国民党内部的矛盾,从吴化文的前途分析到家庭内部的利害关系,从宣传党的政策谈到他们应选择的道路,使她思想开窍了,对我也更加信任了。她表示愿意做吴化文的工作,并建议我到吴部驻地去,直接找他谈谈。这当然是一次进行工作的好机会,我欣然同意了。林世英主动帮我出主意,筹办礼物,买了一些名酒和山珍海味,还写了一封信,专派一名副官护送我到吴部的驻地——河南朱集。
到朱集后,吴部副官处的副官十分殷勤而恭敬地接待了我。他们把我带去的信和礼物送给吴化文后,一名副官出来对我说:“师长近来军务很忙,心情不好,请你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我住下后,有意到副官处和他们接触闲聊,从中了解些情况。吴的部属大多数是他多年栽培起来的,他们相依为命,吴的情绪直接影响着他的部属。副官处气氛紧张、沉闷,怨气牢骚是他们的主要话题。“今天这儿,明天那儿,一会儿让去解围,一会儿叫去进攻,拿我们当炮灰。再这样打下去,我们这号人都得上西天。”“
明知共产党厉害,他们不去,硬让我们往石头上去碰,哪还有个不碰得头破血流?”“哼!你不去碰行吗?蒋参谋长(蒋凤祥,军统特务,蒋介石派来的)算是盯上师长啦!”“师长这些日子一直很不高兴,蒋凤祥这人也欺人太甚了,他想指挥师长呢!简直像个太上皇。”“你以为就他一个太上皇?连部都有啊!!骂起人来像训三孙子一样!他妈的,我们就低人一等吗!”“嗨,不低人一等,也和‘后娘养的’差不多哇!”副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他们对蒋介石派特务控制吴部极为不满,对长期与我军作战怀有恐惧心理和厌战情绪。
我耳闻目睹这些情况后,更加增强了信心,我感到启发吴化文起义的条件是具备的。第二天黄昏,一名副官通知我:“师长请你去吃饭。”我随即跟着这位副官到了吴化文的办公室。桌上已摆满丰盛的菜肴和我带去的名酒。吴化文迎上来略表歉意地说:“四弟来了,这两天因军务太忙,让你久等了。”
我当即回答:“放寒假特来徐州看望你和姐姐。不巧,你不在家,姐姐特地让我到前方来看你。”他边和我握手,边说:“好,好,好!”当时,在场的还有吴部的一名军需官作陪,是吴的亲信,我们三人同桌吃饭。席间,吴化文问我在北平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我趁机谈起北平的学生运动来。
我说:“北平学生没心念书,为国担忧。现在政府打内战,弄得民不聊生,不能安居乐业。学生对政府不满,反对内战。经常罢课游行。”“那是少数人搞得吧!你好好念书,不要参加。”吴拉长语调,漫不经心地一边说,一边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全国各地的学校都一样。昆明各校学生联合举行反内战时事晚会,蒋介石派军警包围会场,向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射击,打死四人,打伤五六十人,引起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等几十个大中城市五十多万学生的愤怒,他们纷纷举行罢课和游行示威。去年12月,北平又发生了美军强奸北京大学女学生沈崇的事件。北平各大中学的学生示威游行,抗议美军暴行,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同情和声援。”
吴化文紧皱双眉,若有所思,一言不发。我接着又把国民党军队内部也反对打内战,高树勋和刘善本起义,以及蒋介石遭手下军官开枪行刺等事实都重说了一遍。吴化文听了很惊讶,疑惑不解地问:“噢!真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有个同学的哥哥,是北平市军统局办事处的要员,从他那里听说的。这些事谁不知道。”吴叮嘱我:“这些事在外面可不要讲噢!”
我边吃边讲述一些国民党军队四面楚歌的事实,促使吴化文考虑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吴和军需官好似有所感触,沉默不语。这时,我给他们各斟满一杯酒,继续对吴说:“听姐姐说,姐夫现在率领‘追剿’部队,一年到头东奔西跑,到处和共产党打仗,弄得疲惫不堪。姐姐很为你担忧。这两天,我观察姐夫的部下也有厌战情绪。你可要为自己的部队和全家着想。蒋介石一贯是排除异己的,让你和共产党死拼,迟早是要吃亏的。姐夫要谨慎小心才是。”
吴眼瞅军需官,看他的态度。“世昌老弟讲得有理,有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应三思而后行!”军需官站起身给我和吴边斟酒边回答,吴点头不语,表情忧愁不安。只说:“喝酒!喝酒!喝酒!”这时吴已有醉意,他转了话题问军需官:“我们做的那笔生意怎么样了?”(因吴为了保存实力,军队总是超编,薪饷不够开支,靠做生意添补不足
)我见话不投机,就起身对吴说:“姐夫该休息了。你军务在身,我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明天即回徐州。”吴也起身对我说:“在这里不方便,回徐州再多住些日子。”走出门口又低声叮嘱道:“你在北平念书,在外面处事说话要多小心谨慎些。”
回到徐州后,我把绍周的情况一一向林世英说了,要求她抓紧做吴的工作。春节前,林世英带着两个孩子去朱集过年,借此机会进一步了解吴的思想动态,做他的工作。春节后(1947年2月)林世英回到徐州,对我说了一些吴的内心思想。她告诉我吴的精神很不愉快,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对蒋排除异己很不满。
林世英借机向吴试探说:“听说共产党赏罚分明,对起义有功人员还优待呢,你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吴说:“这个问题我已考虑过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我和他们打了那么多仗,结冤很深,他们会不恨我吗?”吴还告诉林世英,他1946年夏在南京时,和王一民去过冯玉祥家,冯玉祥劝他去找李济深商量。吴同王二人去见了李济深,李告诉吴,只有反蒋才有出路,答应立即替他向在南京的周恩来联系。周恩来通过当时在南京公开活动的民主党派负责人,向吴转达了他的关怀和意见。
吴说:“周恩来表示欢迎我投入人民的怀抱,同共产党合作。叫我要保存部队实力,今后待机行动。”可是,吴又有顾虑,怕共产党说话不算数,因此思想矛盾,情绪犹豫,处于举棋不定,徘徊动摇之中。
(三)配合战局,敦促起义
1947年下半年和1948年上半年,华东人民解放军山东兵团,在许世友、谭震林的指挥下,先后进行了胶东战役、胶济路西段战役和潍县战役,解放了大片领土。至1948年5月初,山东省除济南、青岛、临沂、兖州等国民党的少数据点外,其余全部解放。
为了配合解放战争形势发展的需要,华北局城工部地下党组织决定,派我和张瑞英二人再去济南,配合战局,抓紧对吴化文的争取工作,敦促其起义。
1948年5月初的一天,老魏(这时他已专做瓦解敌军工作)到东观音寺三号,找张瑞英和我进一步研究如何做吴的工作。老魏向我们传达了上级党组织的指示:济南城有王耀武的几个师的人马守在那里,如我军强攻济南,一来要花不少时间,二来也要付出不小代价。老魏对张瑞英说:“党组织决定派你和林世昌再去济南,敦促吴化文认清形势,转变立场,选择紧要关头,举行起义。”
为了解除吴的疑虑,促其尽快下决心,上级党还指示,可以向吴提出三条保证,即起义后,保证其生命安全;保护其财产;保留其职务,所属部队按解放军原则进行改编。至于开展工作的方式,我们三人共同研究决定:张瑞英以访老同事(张曾与林世英的嫂子同事)为名,我可以向林世英公开身份,使她配合我党更好地做吴的工作。5月,我和张瑞英乘飞机直达济南,我住在母亲那里。在此之前,华东局党组织已派李三聚(即我的姨表兄李昌言)来做吴化文的工作,也住在我母亲那里。但我们之间互不明身份,从闲聊中,听他说到吴的近期情况。
原来,在1948年5月初,蒋介石指令吴化文部从开封调到济南,不容部队稍停休息,即令其开往潍县解围,等吴的部队行至昌乐,潍县已经解放了,吴立即率部队往回撤,行至临淄附近,又遭我军截击,回到济南已狼狈不堪。我们到济南时,正值增援潍县失利,撤回济南不久,吴心神焦躁不安,情绪极为低落。
我和张瑞英研究了这一情况后,决定我当晚去林世英处,进一步探听虚实,伺机开展工作。林世英见到我以后,异常高兴,热情地述说了她如何对吴做工作以及吴化文的情况,并告诉我李三聚也是来帮助她做吴化文工作的。
我立即向她说明:“我是华北局城工部北平地下党派来的。”“你什么时候参加的?”她欣慰而又不解地问。“我上次去徐州看你时就已经参加了。是地下党派我去的。”“那次我问你,你为什么说不是?”
她以埋怨的口吻责问我。“当时你对共产党不是还有怀疑嘛!”我们相互笑了。她用手指指我说:“你呀!连姐姐都不相信。”实际她已完全领会其意。林世英向我讲述了一年来吴化文的动态。1948年2月,吴化文的三弟吴佑常因阑尾炎手术刚出院不久,吴就让他去台湾高雄市接父母回山东(吴的父母是抗日战争胜利后,送去台湾的),想做好起义的准备
。可是,吴化文自去潍县解围未成,返回济南后,不仅没有受到蒋介石的训斥和处罚,反而被提升为国民党整编九十六军军长,还答应给他配备新式武器,蒋介石的这一反常的举动,又使吴化文忐忑不安,动摇不定。老人回到济南之后,吴不再提及打算起义之事。
我帮助林世英分析情况后,告诉他:“蒋介石提升绍周任军长,并非对他的信任和重用,切不可对蒋介石抱任何幻想。蒋介石为了稳住吴化文,让他更卖力地反共,才这样做的。否则为什么在绍周作战失利时反提升他?还不是为了拉拢他,让他死守济南,为蒋卖命。可是,蒋介石消灭异己的政策是不会改变的。”
我告诉林世英要劝告绍周,现在人民解放军已开始全面大反攻,蒋军节节败退,济南第二绥区副司令李仙洲在莱芜战役中就被我军活捉了。所以千万不能上蒋介石的当,切不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我又说:“你问一问绍周,孟良崮战役他清楚吧?那个号称‘王牌’的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七十四师,解放军只用了十天功夫就把他们全部歼灭,张灵甫也被打死了。这就是前车之鉴,他还抱什么幻想?共产党没费多大劲就敲掉了这颗核桃,打杂牌军还费什么力!”
林世英兴奋地说:“这些事我哪知道啊!听你这一说,我可明白多了。世昌,明儿你和绍周再说说,好吗?”“看看情况吧!你只要有机会就和绍周讲讲,把这些事多向他说,促使他丢掉幻想,当机立断!”经过与林世英的几次交谈,得知吴思想动摇,情绪反复,对起义一事顾虑重重,举棋不定,甚至对林世英也产生疑心。有一次,林世英谈到:王耀武去吕祖庙上香抽签卜卦后,曾警告过吴化文,说什么蒋介石很器重他,要他警惕共产党,不要辜负“委座的信任”。还说他去庙上抽签,签上说城里有内奸。吴惶恐不安,怀疑林世英在家有什么活动,与什么人往来。有时他刚从家里出去,又突然返回,看看就走,这种情况有多次。
回到家后,沉默寡言,神态紧张。我和张瑞英分析研究了这些情况后,感到在这种状况下,不便直接找吴面谈。林世英已知我是地下党派来的,并主动对吴化文做过一些工作,现在可以通过林世英向吴转达共产党派我们来济的目的和诚意。这样,既可解除吴对林世英的疑心,又便于林世英从中为我党进行工作。
有一天,我又到吴公馆,告诉林世英,要她郑重转告吴化文,我这次来济,是华北局城工部北平地下党特地派来的。要吴认清形势,看清蒋介石提升他当军长的阴谋。希望他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举行起义。还让她转告吴,起义后,共产党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保护他的财产,保留他的职务;虽然他过去与人民为敌,犯下不少罪恶,但起义立功,共产党是既往不咎的。
吴在北平的房产,通过我的关系,东观音寺三号住宅早已为地下党所用;新街口“华聚绸缎庄”的大部房租和前门外“公发永”粮店的一部分粮食,已支援了地下党和进步学生,这说明绍周已为共产党提供了方便条件,对革命对人民做了些贡献。王耀武要绍周警惕共产党,而共产党却有自己的亲属。这样,迫使他不敢声张,只能进不能退,只有起义才是唯一出路。
林世英感到这是党对她的信任,满口答应说,一定原原本本转告吴化文。林世英还坚决表示:“你放心!我一定尽一切努力争取绍周,让他起义。”我们回到北平后,立即向老魏作了汇报。这时,北平处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国民党特务大肆逮捕进步学生。9月上旬的一天,我接到林世英发来的电报,暗示吴化文已决定起义。
地下党领导人当即决定让我撤回到解放区华北局城工部住地河北泊镇。吴化文起义后,华北局城工部领导人立即委派我去济南对吴化文进行慰问,使吴化文和林世英甚为感动。吴化文部起义后,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五军,中央军委任命吴化文为三十五军军长,后参加了淮海战役。全国解放后,党和国家授予吴化文一枚一级解放勋章。1951年,任命吴化文为浙江省人民政府委员、浙江省交通厅厅长。
这一切充分体现了我党对国民党军政人员起义的政策,凡起义或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立功者受奖,并给予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吴化文的起义,又一次为国民党的军政人员树立了榜样,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