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书与管子哲学
——兼评黎翔凤先生《管子校注》的史学意义和哲学意义
祁洞之
问题一:《管子》“伪书论”对中国哲学史陈述系统的影响的深度和性质
问题二:《管子》书的“伪”与“真”——典籍的真实性判断原则与方法
问题三:《管子》书的“真性”在中国哲学史解释更新过程中的地位和意义
一、 管子与《管子》书——黎翔凤所揭示的历史图景
1.昭王之后及管鲜之后——管蔡之乱(武王伐纣后的第四年)是西周史中极重要但历史真实性被刻意涂改的严重事件。西周礼乐文明建构的历程也为此与初衷大异其趣。周公是主演这场事件的核心角色,诛武庚、管叔(鲜)后遂发起三年东征,以铲除殷势力和叛乱势力为要。事件另一角色管叔(鲜),书载无后人,但《管子》书自呈显的证据表明:管仲即管叔(鲜)之后。
2.礼乐文明深刻反思者——管仲佐齐桓称霸,在平王东迁周室衰微之际,他在周齐(鲁)之间既角色矛盾又理性清醒。管仲理想的礼乐文明为周公改辙前的有周立国理念,即基于人文天下的超越理想因势利导统合三代文化,特别是继承和驾驭殷商传统文化。而周公东征结束了这一理想,改而将周(鲁)文化树成礼乐文明的形式楷模。而齐在姜太公的原始理念的支配经营下,历几百年,友善殷统而确立霸基。管仲将这一历史作为综合反思素材,以忧患之心思礼乐崩坏之故,(公私两阙使然)将礼乐崩坏之责还原于周公之过。
3.还“礼”于“理”——管仲看来:“礼”离“理”则衰(“理”离“礼”当然逸野)。“理”恰是合天叙普施万(生)物之立心所向之则。管仲置“礼”于一旁而深思“理”之范则,将对礼乐文明何以崩坏之反思还原成生者得以生、共生者得以共生的一般“生理”——既包含天地四季育万物,也包含心主四肢的个体生理。《侈靡》以非周公立论起,旋即进入“国亡之郄”与“成国之法”的讨论,将“反民之性”作为“立心”“成国”之要津——这是老子“反者道之动”的先声。“侈靡之法”与继之的“轻重之术”,乃至于“白心”“心术”“内业”,则是这一理论视域下逻辑扩张的必然后承。而“礼”“理”关系也恰是孔子等后起子学“文”“质”关系讨论的先声。
二、子学源流——“道术为天下裂”与“礼乐文明之反思”
1.先秦子学是“道术为天下裂”的理论产物——庄子天下篇所述。道术为天下裂的时间节点是“春秋之际”,而管仲恰是跨际的人物。其理论思想也正是“未为天下裂而将裂”的茫茫思索期。管仲将“礼乐”还原成“理道”,这是未裂之“道术”发出的悲鸿余响。这个反思节点上的理论建构,尤其是将“礼”还原为“理”、将“理”纳入于“生理”、将“道”“理”纳入“天然”与“人文”的共轭关系,这是诋诽《管子》书非管子作者者所不能否定的。
2.在孔老之先厘辨理论源头的重要“子书”——先秦子学的发生,微管子与重管子,结论是不一样的。先秦子学是中国哲学的发源域,究其源,反思礼乐文明是其要津。但微管子,先秦子学有如天外来物,荒诞不经。(这是我重视《易》与《管子》的深层原因:“道术未裂”)
3.礼乐文明反思三道路——概而言之,礼乐文明反思源于周亡(有似西人尼采氏所言上帝者亡),周亡意味古代中国文化努力的惯性正义性亡。春秋战国时节,对礼乐文明的反思要者有三:全盘否定者墨子者流;拯救其还原“文质彬彬”者孔子者流;批判否定者道家者流。而建构型地批判者管子者流被忽略,则是哲学史重大遗憾。今观之,最深刻和最符合中国哲学真精神者,管子者流。
三、学问、学术与哲学
学问脱离了时代,“质胜文则野”;时代摈弃了学术,“文胜质则衰”。中国高校、学术界、慎之。
注:黎翔凤,辽大教授,章太炎、黄侃亲徒。生前默默著述,79年过世后辽大史载无名。所引《管子校注》系黎翔凤先师1964年著述。此书2003年方得问世,由中华书局采风遗稿于鄙世而幸现人间。此中华民族之所幸而辽大之大不幸者耶。逢清明,特祭奠之。祁洞之